凤栖斋里一池白莲开得正盛。雪衣女子坐在廊边的青藤下反反复复吹奏着一曲临江仙,呜咽的笛声似在诉说一段无人知晓的心事。在黄沙漫天的青涧城里,也只有这一处院落清雅的不食人间烟火。

不远处学士府大堂之中又是另外一幅景象。范先生双眉深锁端坐于上位,侧位依次坐着胡瑗、焦用等众将。

“算上今日,神臂营出师已整整八日,今日也该回来了。但是前天派出的斥候只发现凉天峡入口有敌军的尸体和战斗的痕迹,而神臂营就像消失了一样,既没有亡兵也无一人回来。党项那边暂时还没有动静,我怀疑……”胡瑗观察着范先生脸上的表情,没有继续说出心中的猜想。

“神臂营里可都是咱康定军的骑射高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焦用吹着胡子,瞪着眼,“要我说,就叫我带着叁营的弟兄们杀进山界一探究竟。”

“焦将军,不可鲁莽!”胡瑗做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继续道:“山界是什么样的地方我是最清楚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硬闯。我已经给党项那边的密探发了消息,相信很快就会有回信的。”

“等等等,真他娘的上火。”焦用起身凭空挥舞着一双铁拳,“跟党项这仗打的憋屈。我带着兄弟们大气不喘的奔到怀远,等得我拳头都痒痒了,连个屁也没等来,现在可好了,两千个大活人不见了,又是等。”

“御敌安边,当以盟好为权宜,以战守为实事,来则御之,去则勿逐之,宜缓不宜急。”范先生说完随手拿起案上一卷已翻旧的左氏春秋,眉间的忧色却似乎又浓了几分,“知彼知己尚不能百战百胜,何况现在我们还没有掌握任何有利的情报。目前的状况,也只能等待。众将都回营吧,胡师傅,你留一下。”

待众将都退了出去。胡瑗才起身从袖中摸出一卷细长的纸条,递到范先生面前。范先生接过纸条在手掌中摊开,只见上面隐约可见一行不可辨识的奇异符号。

“关于之前澈儿所说的滴血残阳,北边的密探发来消息说,已经追查到制毒药师行踪,至于究竟有什么人从他那里买过,目前还没有查明。”胡瑗翻译着纸条上的符号,“此外,密探追查药师的时候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

“什么意外收获?”

“一个符号。”胡瑗说说着又从袖中掏出另一张纸条,递到范先生手中。

“宁韶阁?”范先生眉宇间云雾蒸腾,目光紧紧锁住纸上的水波符。

“对,宁韶阁。”

“看来这件事,比我预计的要复杂。”范先生起身踱了几步,“继续密查,不要打草惊蛇。”

“是,我会多留意宁韶阁那边的动静。只是如今纯祐和澈儿也跟神臂营一起不知所踪……还望先生不要过于伤神。”

“只怕是天琦这孩子刚愎自用,中了敌人的圈套。”范先生语气虽然仍是平静,面上却已是藏不住忧心忡忡。

“哎,这是最坏的情况,我相信这三个孩子吉人自有天相。”

“当时派神臂营迎战是我欠考虑了,这几个孩子还是过于年少气盛……”

范先生转身坐回大厅正中那把靠背椅上,抚着手中的书卷,陷入深思。

许久他又沉声道:“劳烦胡师傅跑一趟应天府,替我送一封书信给宁韶阁的老阁主。早年间我在府学任职的时候曾与老阁主一起品文论墨,我们想问的事,或许他能念在故交告知一二。另外,请胡师傅再替我去一趟应天学府,顺便把纯仁带过来……”

胡瑗惊诧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迟疑道:“先生,二公子纯仁才刚刚束发,正是志学之年。”

“那孩子虽生性文弱善良,不喜舞刀弄枪,但历练一番不一定不能独当一面。先天下之忧而忧本就是男儿之责,就照我说的办吧胡师傅。”

胡瑗心中念着纯祐三人的处境,还欲再劝几句,但他知道范先生主意已定,只好应了一声:“是。我这就去准备。”

同一时间,位处两国边陲的白豹城驻进了一队形貌凶悍的骑兵,而在队伍最前面领头的却是个身姿矫健的美貌少女,引得路过的百姓都忍不住多瞧一两眼,队伍最后面跟着一辆破旧马车,车上一口足有一人多高的大木箱用黑布封的严严实实。

白豹城曾经是两国通商的最大榷场。虽然近年战事紧张,榷场被废弛了,但贸易却从未真正中断过。汉人和党项人在这里只谈生意,不论国事,倒是难得的太平融洽。所以白豹城虽是党项境内,走在街上若看到成群结队的汉人也不算什么稀奇事。甚至有传言,就连当今最受宠爱的皇妃没藏氏也有着汉人的血统。

车队刚过去,百姓里就开始议论纷纷。

有人问:“这箱子装的是什么?”

有人答:“这箱子里呀,肯定是献给皇妃娘娘家的财宝。你没见那些守卫的骑兵?一个个都是高手啊,要不是财宝,哪用这阵仗?”

又有人说:“送给皇妃家的财宝能用黑布封着?多晦气……”

“不懂了吧?这叫掩人耳目。”

“嘘,小声点,你这颗脑袋长得不耐烦了吧?听说前几天皇妃娘娘悄悄回娘家探亲来了,这会儿街上便衣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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