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卓将郭解猛地推开,自己转身杀进了人堆中。他赤手空拳,难以抵挡官兵们的猛烈进攻,若不是上头有令要留下他的活口,恐怕他早已倒在血泊中。

郭解见英卓如此坚决,又考虑了英卓的恳求,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其他兄弟拼杀离去。他带领的几十帮众,在一顿厮杀之后也只剩下二十人左右。不过这二十来人仍是毫不动摇地守护在郭解周围,保护着郭解突出重围。

二十多人好不容易从小巷中出来,一路杀向城门口,遍地染血,好不壮烈!直至出了城门,郭解身边只剩下了十来人。一行人按照英卓所说,赶到了城郊破屋等候。郭解也没放松戒备,他让手下都隐匿在破屋中的杂草堆里。

天色渐渐地晚了,破屋中却不见有人来。

郭解不禁暗暗感到担忧。伍爷没有来赴约,是不是说明他已经被官府抓住了?还是说,伍爷那一行人一路逃亡,还没有脱身,所以没办法来会合?那么,自己还要不要再等下去呢?

郭解感到左右为难,不过他最担心的并不是伍育之等人,而是失踪的无瑕。英卓交代他要好好照顾无瑕和使君,但使君现在在深山中,无瑕也同样不知所踪,郭解实在是揪心。然而使君毕竟还安全一些,最让人放心不下的是无瑕。从小到大,她都是被无盐淡和英卓等人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小姐,哪里吃过这样的苦?现今她一个人漂泊在外,还不知道有多害怕呢!无瑕涉世未深,让她一人流落在外,怎么可能让人放心!

“帮主,我们还要继续等下去吗?我怕再过一会儿,官府的人恐怕会出城来搜查了,咱们是不是……”有底下的兄弟道出了担忧。

郭解看了看四周的兄弟们,这十来个人都是久跟在他身边的死忠之人,知道他们是不怕死的,但是如果为了他个人的私利而让兄弟们去送命,郭解心里也过意不去。

“你说得有理。让前面盯梢的人放机灵一点,咱们再等一炷香的时间,如果还是没人来,我们就撤,先回总舵,然后再考虑下一步行动。”郭解皱着眉头,双眼远望着道路的尽头,期盼着能够看到熟悉的身影,随便是哪一个,都能让他感觉到稍微放心一点儿。但是直到一炷香的工夫过去了,也没有一个人出现。郭解咬了咬牙,遵守诺言带领兄弟们撤退。

“帮主,只要你说一句话,我们就跟你杀回城里去,把无瑕小姐找出来!”手下们知道郭解的心思,他们都愿意誓死追随郭解。

郭解摇了摇头说:“这次朝廷是有备而来,我们如果要跟朝廷硬碰硬,是绝对占不了丁点儿便宜。这个时候回去,就是让你们白白送死,我绝不能这么自私。无瑕还是个孩子,就算他们抓到了无瑕,应该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咱们还是先撤回总舵,再派人打探消息好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把无瑕找回来,还有我大哥……”

郭解心里担忧得最多的,还是英卓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正是英卓的身份。郭解很清楚,现在朝廷要抓活口,是珍惜人才,毕竟英卓的手艺大家有目共睹,虽然英卓卓是不爱出风头的人,可他的名声早就传远了,但如果让朝廷查出这帮助伍育之盗铸钱币之人,正是当年吴国叛军的铜铁官,英卓是决计不会有活路的了。

“大哥,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郭解暗暗发誓,不过当下他还是决定先带人离开,再从长计议。顺便,他派了人前往山中寻找使君。他本是应该亲自去,但是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必须留在少年帮和大家商议计策,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只能把这件事交给手下去做。

使君已经在山里呆了几天,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幽寂的山林里,使君还在拿着地图转悠。图上的大部分标记他都已经去过了,并没有发现与大哥英俊有关的线索。现在只剩下最后两条路让他去找了,使君心里隐隐有些忐忑。万一这些地方都找不到英俊所在的线索,那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向南走二十里……”

山林里的树被傍晚的风吹动着,发出沙沙的响声。若是平时,使君还觉得有点儿惬意。秋风过,千山万树层层叠叠变了颜色,那是怎样一番美景!但如今使君心里揣着事,哪里还有心情欣赏风景?

“有屋子!”使君抬起头朝远处看时,忽然眼前一亮,兴奋地叫起来。他看见远处的林子里,隐约有木屋的轮廓,稀稀疏疏的几间屋子,坐落着五六户人家。傍晚的炊烟袅袅升起,慢悠悠地在山林间飘散,好像天边的一抹晚霞,疏忽被风吹散了。

使君一路小跑过去,等他到这小村落跟前的时候,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汗。使君随便用袖子擦了擦,就走向有炊烟的人家。那户人家家门口正坐着个烧火的妇人,使君上前打听十多年前捡到婴儿的人家,可那妇人也不过二十多点儿的年纪,对使君所说感到很茫然。

正当使君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这是这户人家的老太爷,也就是妇人的公公。他是山里的老居民了,对这方圆几十里住的人家,多少了解一些。

老人看了看使君,一副稚气未脱的孩子模样,心想这也不会是什么使坏的人,便说道:“你是说那户姓弓的人家吧?那老两口五十多了还膝下无子,一直是两人相依为命。十多年前,他们在在林中捡柴火的时候,发现有一个小婴儿挂在树上,哇哇地哭个不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对夫妻心肠好,就把孩子收留了,也对孩子特别好,视如己出。只可惜……唉,好日子没多久,那夫妇家里就遭到了野狼袭击,老两口双双丧命,整个房间里血渍斑斑,你是没见到那惨状……”老人都有些不忍心说下去了,而使君却是震惊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什么?他们……死了?”

“唉,这都是命啊。在山里住了几十年,靠山吃山,打了一辈子猎,最后却死在了从前的猎物手里,真是造孽啊!”老人家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得出来他对当年的事情还十分感慨。

“那孩子呢?孩子也被狼吃掉了吗?”使君着急起来,虽然同情那对山民夫妇的遭遇,但他更加关心的是大哥的下落。

“那孩子下落不明,可炕头散落的襁褓上也是血迹斑斑,兴许是被狼给叼走了吧……”老人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惋惜的神情。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你说的,一定不是我要找的人家。这些年来,我郭叔每个月都进山来,给他们家里送东西,他们绝不可能在多年前就……”

老人还在感叹,使君却如同遭了晴天霹雳一样,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微微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满脑子就那么一个念头他的哥哥,十多年前就死在了襁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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