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中有话,并不单纯…忽而,我念起流放在外的萧昭文,不由喃喃自叹,“不光是鱼,人也一样,为了一个帝位,不也是争得你死我活,打得头破血流!”

“是啊,你说得对极了!”景熙点点头,欲走,可走了两步,又蓦地回首,一副犹犹豫豫的神情,“晚上,请了一位要紧的客人,希望你能列席。”

“请的是谁?”心里暗暗猜度,随后冷冷一句,“我不想去。”

“是你认识的。”景熙淡淡道。

“不会是他吧?”

“不是他!”景熙知道我指的是谁,又强调一遍,“不是皇上!”

“那到底是谁?”我再次追问。

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景熙轻声道,“穿漂亮一些,还有妆容,也要美丽动人哦!”

那位要紧的客人到底是谁?

一下午时间,我不住的猜测,既然不是萧元尚,还有谁能当得起这“要紧”二字?

这要紧之人,真是我认识的么?

晚膳前,薛宝宜来了,见我还歪在榻上,忙道,“小姑奶奶,您怎么还未梳妆,贵客已至前厅了。”

“贵客?什么贵客!”我倏地直起身子。

亲自为我更衣,薛宝宜笑答,“当然是回鹘可汗呀!”

回鹘可汗?我并不认识啊,景熙到底是怎么了,为何非要让我去见!

“先别忙!”脱下薛宝宜刚为我披上的织锦华服,厉声质问,“你与景熙打得是什么主意?”

“回鹘可汗俯首称臣,皇上龙颜大悦,让侯爷帮忙招待贵客。”薛宝宜蹙了蹙眉头,“你觉得有何不妥吗?”

“那为何非要我去……”

“据说是皇上的意思。”

“若是萧元尚的意思,我更不能去了。”说着,扯下云鬓高髻上的珠钗,随手掷地,“你们就那么听他的话儿,倘若他要让我去死,你们也会推我去死吗!”

“这,这可不好办啊!”薛宝宜略微有些迟疑,“侯爷已经……”

见她面露难色,我也不忍心,略想了想,出主意道,“让碧环妆成我的模样,代替我过去。”

“这倒是个好主意!”薛宝宜向来就是急性子,马上吩咐侍女为碧环妆扮。

哪里见过这般阵仗,碧环惊惶失措,“二小姐,这…这可不行,奴婢……”

“安心吧,我会陪着你的,你妆成我,我扮成你,那回鹘可汗岂知是真是假!”

我与秋霜陪伴衣着华美的碧环出现在前厅之内,景熙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碧环,没有作声。

筵席早已齐备,我环视周遭,除了姐夫和几位奇装异服的回鹘人之外,还有数名朝中大臣作陪。

搀扶碧环坐于主位,我抬手示意降下帘幕,这样一来,帘外之人便看不清帘内之人的庐山真面目了。

见我站定帘侧,景熙上前跪行大礼,“臣代彰义可汗谒见嫔娘娘。”

堂堂长兴侯竟对一个丫头下跪,碧环如坐针毡,不知该说什么好,期期艾艾半晌,“你,你……”

见她失常,我害怕穿帮,旋即替她答道,“主子请侯爷免礼。”

“她,她就是深宫内苑之中的娘娘?”一略显稚嫩的男声嚷道,“为什么要放下帷幕,本汗看不清她的脸!”

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不由凝眸打量,所谓的彰义可汗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穿着一件宽大的丝绸长袍,外罩一袭半袖坎肩,额上围着貂鼠帽套,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别用纱帐遮遮掩掩的。”生怕众人听不清,彰义可汗伸手一指,再次强调,“本汗想看清楚她的脸!”

见他三番两次提出撤去帘幕,我有些生气,直言道,“回禀可汗,主子是皇上的妃嫔,依照惯例是一概不见外客的!”

话至此处,气氛有些尴尬,只听可汗身畔的回鹘武士轻咳一下,小声提醒,“古特勒,入乡随俗。”

“是啊,是啊!”坐在下手处的景熙也忙打圆场,亲自执壶,“来来来,斟上美酒,一醉方休!”

景熙主动斟酒,彰义可汗不但不领情,反而将玉杯反扣在几案上,似笑非笑道,“黔驴技穷,故技重施,你在毒死父汗之后,又想毒死本汗么?”

一听这话,景熙顿时冷了脸,瞥眼望向站在一旁的回鹘武士,“那乌特,可汗这是怎么了?一定是你们服侍不周,惹得他生气!”

“侯爷,还真是抱歉!”那位回鹘武士欠身行礼,俨然代言人的口吻,“彰义可汗不远万里而至,劳乏疲惫,恳请退席。”说着,转身朝向我,上下打量一番,又朝向薛宝宜,温温一笑,“不知侯夫人能否指派一位侍女,陪同护送可汗返回驿馆。”

心,被某种东西触碰,只觉那人的眸光有些诡异,更有些熟悉,似乎是……

彰义可汗提前退席,酒宴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薛宝宜命绿钏前去陪送,返回驿馆。

做戏做全套,我与秋霜又扶了碧环,预备返回后院。

世事难料,偏偏就这般凑巧,跨过门槛之时,我正好踩到宽大的裙摆,脚下一滑……

说时迟,那时快,尾随而出的回鹘武士迅速出手,从身后揽住我的腰肢,“姑娘,请小心!”

若是摔一跤,腹中孩儿怕是不保,惊魂未定的我,惶恐道,“多谢,多谢!”

缓缓松开圈抱在腰上的双臂,被唤作那乌特的回鹘武士轻忽一笑,“人生何处不相逢,该遇上的,总会遇上……”

人生何处不相逢?那乌特的话语令人疑惑,我到底是在何处见过他?

晚间,景熙拿来几样糕点,说是回鹘进贡奉上的,萧元尚品尝之后,觉得美味无比,遂赏下几盒,专程命人送来给我。

萧元尚曾经下药毒害我,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所以他这次赏赐的点心,原本也是不想吃的,可饿了大半晚,实在是难受极了,就随手取过一块,咬了小口。

不尝不知道,一尝吓一跳,常说回鹘人是野蛮人,口味果然与中原不同,这糕点好像是用发酵的羊奶熬制成的,又酸又膻,吃得人想呕。

见我蹙着眉,景熙忙问,“怎么,不好吃?”

“萧元尚能赏下什么好东西?”自嘲地笑了笑,将口中的糕点吐得一干二净,“纳吉雅兰才是他的心头肉呢,若有好东西,也是赏给她,不会赏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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