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杨轻婉哭着跟自己解释了一通,沈倾鸾才算是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丞相夫人曾有三女一子,有的难产,有的早夭,基本没有活过一两岁。于是在接连的打击之下,亏损的不仅仅只有她的身子,还有神志。

于是清醒的时候暗自伤神,不清醒的时候便总觉得自己的孩子没死,就这么闹了十多年。

对于此事,丞相自觉心中有愧,毕竟若非他身在其位,妻子儿女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然他虽深爱夫人,却更加不愿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

直到八年前皇帝登基,他位列百官之首,能保全一切,丞相夫人却未曾受到半点慰藉。

她仍是如惊弓之鸟,夜半惊醒,默默垂泪仍是如疯癫痴傻,抱着个襁褓缩在床角,戒备着所有意图相劝的人。

如此种种,如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丞相心上,起初他愧于面对,最后终究变为逃避。于是抢了她的手中的襁褓,一句句逼迫她面对现实,用自己所谓的滔天权势妄图给她安定,却将她一步步逼入死角,再无转圜。

“夫人已经许久不曾为小姐少爷们烧纸钱了,婢子知晓她不是怕老爷怪罪,而是怕惊扰亡故之人。可夫人对婢子有恩,她心里记挂却不能做的,婢子总想为她做完。”杨轻婉说话间已经止住了眼泪,但声音中仍带着微哑。

沈倾鸾却不知说些什么。

她毕竟不是丞相府真正的女儿,因而给不了丞相夫人任何安慰。

心事重重地回到屋中,沈倾鸾侧躺在床上,循着月色微光打量起屋中陈设,心思却早已飘远不知何方。

直至天亮,竟是一夜无眠。

杨轻婉例行打了热水进来,因昨日哭过,眼睛还微微肿着,可她又换做往常的中规中矩,不曾表露半分自己的情绪。

“今日陪我去一趟净明寺吧。”沈倾鸾道。

虽不知她要去做什么,可杨轻婉没问,只应下过后便出去打点。

乘着马车,一路到了山脚下,沈倾鸾让杨轻婉跟着马车附近的客栈等候,自己上山。

杨轻婉起先不愿,可沈倾鸾态度坚决,她也无法相左,只说在原地等着,让沈倾鸾早些回来。

皇都之中数十大小庙宇,净明寺的名声在其中并不算高,沈倾鸾会知晓此处,还是因为幼时母亲常带她来。每每上香祈福,总要爬上这高山才算是心诚,是以净明寺原是沈倾鸾最不想去的地方之一。

可如今八年过去,局势心性皆已不同,沈倾鸾却仍旧无法抱有敬畏之心。毕竟母亲也没少来过净明寺,还不是落得那般下场

今日她来,求的是一份心安,却并非为了自己。

及至山顶,已有半个多时辰,她因自小习武并未觉得疲累,于是稍整仪容寻了一位小僧,便说自己要在寺中供几盏灯。

小僧才入寺不久,哪里管得着这种事情便说替她引见长老。沈倾鸾应下,便随他去了禅房。

门窗开着,禅房之中一片亮堂,年逾半百的长老正在点香,听得小僧传话,这便回过头来。

“施主好生眼熟。”长老瞧她一眼,便是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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