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日头还未能将夜的漆黑完全驱散,将出未出的日头就如这青衣楼里含羞带怯的小娘子,将这方天地映照的一片深蓝。
偏避的小院落里,任青早早的就起了床,站在自家的窗前开始了每日不断的咿咿呀呀的吊嗓。
时辰虽然还很早,连天都还没有亮透,可是任青身前窗外院落廊道中已有不少下人们开始做工忙碌的身影了,他们对于窗前那位少女咿咿呀呀的满腔怪调早已见怪不怪,青衣楼中虽说偶尔也有姑娘凌晨登楼采气吊嗓,但人家那唱腔吐气多少还是顾及颜面形象的,总还是讲究个百转千回,可任青这就完全不同了,虽说嗓音娇柔清澈,可架不住那嘴里一惊一乍,忽高忽低的怪音啊!
是以过路的下人们至多也就冲着那位的长相多看两眼,至于那唱腔嘛呵呵,做工的时候还是走远一点吧。
不同于寻常下人们那般唯恐魔音入脑,远远避开的做派,惜福或许是因为近水楼台的便利关系,对于任青这咿咿呀呀的唱腔有着别于常人的看法和态度。
只是任青一直以来显露出来的东西都太过片面,所以即便是惜福这般亲近的人,对任青每日里练习的也是有些云里雾里的看不懂,不过这却并不妨碍她的欣赏。
惜福的欣赏并非是那种爱屋及乌的欣赏,就她那简单直白的性子,若任青每日练习的都是这些不堪入耳的东西,她早就瞪着眼不让这个喜欢扰人清梦的家伙上床了,哪里会有什么欣赏。
此时晨光渐起,夜里未退尽的深蓝这阳光下逐渐褪去,显出一股子清新,任青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环顾窗外的下人们都已经在自己的魔音下远远躲开,整个人的气质就在这瞬间,凝然一变。
还在床上躺着的惜福立刻瞪大了眼睛看着窗前的任青,耳中分明听到了身后惜福睡醒后的小心呼吸,于是她在窗前特意侧了下身子,给她留了个侧脸,粉淡如豆蔻的樱唇无声上扬了几分
任青低头看着扶窗的双手,阳光下,芊芊十指细白如羊脂,纹理肌肤如天然而就的一块美玉,无瑕自然。
随后,她手如兰花,连同着脸上悲喜神情的交替而快速变换着,与此同时,那古怪的咿呀腔调再次响起,没有古琴长笛的吹弹演奏,也没有美女佳人的妖娆舞姿,可是莫名的,那咿呀腔调中,那站在窗前双手如蝴蝶纷飞的任青,猛的给人一种百转千回的柔肠之感,简直强烈以及的直白呈现到了丫头惜福的面前,让她目光再也不人离开丝毫。
认识任青以前,丫头惜福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人还能长得这般好看,好看到让人忍不住的去保护。
自从在村子里救下她的那天起,惜福就很努力的在她面前做好自己,因为她知道,一个村中孤女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卑微的,何况她长得也不好看,也不想别家女子那样识文断字,有一口伶牙俐齿,她能做的只是一些生活里很小很小,很微不足道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丫头时常在望着任青那无双容颜的时候,心中都会不由的生出几分自卑来。
所以在丫头看来,天下第一也好,被废了全身经脉也罢,天生就了这样一个无暇美人,老天既然能让自己遇上了,自然要小心的捧着护着,只是自己太笨,除了那些洗洗涮涮,零零碎碎的笨活儿在没其他什么能耐了。
所以在和任青相处的漫漫岁月中,她时常会感到自卑。
这种感觉随着时间与任青在楼中的成长而渐渐的越来越强烈。
所以她才每天不辞辛苦的去找那些乐师学笛,在她下意识的冥冥感觉中,也是希望自己能够变强一点点,好让卑微的自己在和任青相处的时候能够安心一点。
像是一曲终了的乐师停止步在拨弦,收了声的任青将方才随神情变幻的十指双手收拢入袖,房间里虽然不再能听到那浅吟低唱一般的吊嗓,耳边却依稀仿佛还在回荡着美人情深的绵软嗓音。
惜福学笛时听说过一个成语,叫绕梁三日。
她一直以为是夸大吹捧,不想停过任青的这番动作才知道是确有其事的形容词。
“阿青你这个你这个唱的真好!还有手指头来回翻飞的那个好厉害!”
丫头惜福满脸赞叹的躺在床上,努力的想找个词汇形容下,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自己贫瘠的词汇中找到一个合适的,于是只能眼巴巴的赞一句好厉害。
不需要什么华丽的词汇来称赞,任青的双眼已经笑成了月牙,因为丫头简单的一句“好厉害”,就足以胜过这世间所有的虚荣赞誉了,不管是床上的还是床下的,惜福的好厉害总能恰到好处的搔到任青的痒处,而每当笑的眼如月牙,颊有酒窝的时候,惜福丫头也会由衷的开心,总觉得心里头好像被这个笑容烘得暖呼呼的,说不出的窝心。
“这叫戏曲,以低吟浅唱,穿袍披褂的表演形式给别人讲故事,演故事。”
任青尽量用惜福能听懂的方向解释,毕竟这个世界并没有前世的梨园盛世,尽管任青已经尽量解释了,惜福还是有些一知半解,不过她是不求甚解的没心肺,觉得任青这戏唱的很厉害就行了,于是就顺着任青的话点了点头,傻笑了一下。
任青伸手在外捏了个兰花指,对着丫头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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