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初晴,树芽成冰,白墙灰瓦,混天地一色。山庄门前,牌匾倾斜欲坠,字迹模糊不清。青帮到了门口,下来两名汉子放哨,马车拉进庄内,留下一地轮印。
哨汉们揉着眼角,闲聊攀谈,倦意洋洋。一路上,青帮瞻前顾后,行为慎重,而今到了地方,反失了警惕。
“林师弟,跟到这就够了吧?瞧这荒郊野岭,冰天雪地的,再熬下去,人可得冻坏咯,不如早点回去,应付了事想师父他老人家体谅我们苦处,不会刻意刁难。”
张英卓醒着鼻涕,心中打起退堂鼓。林逸却觉得是个机会,说道:“张师兄,凡人行事,往往途中提心吊胆,达到目的,反而会疏忽大意,青帮亦是如此。我们忍饥挨冻,暗随了两个多时辰,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怎可错过?不妨溜进去瞧一瞧,至少也要知道,他们在和谁碰头。”
林逸不容他反抗,拽着他衣服从雪坡上绕过去。到了山庄侧面,四下里瞧着无人,便赶着张英卓,翻墙而入。
刚一落地,林逸立即按着他卧倒埋藏,躲在一口覆雪水井后。远远看见车队向庄内驶去,并没有再分出人手侦查,果真如先前所料。
“张师兄,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快快跟过去。”林逸皱眉道,心子噗通直跳。
“狗屁预感!”张英卓目露鄙夷,撇嘴道:“我咋什么都没看出来?”
“张师兄,你还没发现么?”林逸微眯着眼,正在思考,“这山庄里明明荒废颓败,半个闲人也无,距庸州路程又远,赵绮曼贵为青帮千斤,居然亲自押送马车过来,手下也只带了几位,难道你就不奇怪么?”
张英卓想了会,抬头怔怔望着他,闷不吭声。
林逸无奈地叹气,道:“张师兄,你说有没有可能,这里藏着一些不能见人的东西,并且每隔半月就要来照料一次?”
张英卓转着眼珠,疑惑道:“照料?难不成青帮养了什么宠物,可什么宠物半个月才吃……唉哟,不好!”
他突然叫出声,差点惊动青帮岗哨,林逸急忙将他嘴捂住。张英卓支支吾吾地,将林逸手扒开,喘了口气,惧声道:“好险,好险,还好没跟过去,多亏你机灵,咋俩才捡回一条命,我的妈呀,他们八成在豢养饿鬼!”
林逸神情凝重,扶着井沿站起,沉声道:“如果真是饿鬼,那马车里多半绑着活人。”闭上眼,忧心道:“那日,我就是被他们敲晕带走,想来青帮依法炮制,拐来些活人喂饿鬼张师兄,事不宜迟,我们快跟过去,想法子救援。”
张英卓点点头,刚要起身,突然脸色一变,捂住肚子又蹲下,牙关紧咬,摇手道:“哎哟,哎哟,不行,肚子疼。”
林逸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愠怒道:“张师兄,这么个节骨眼上,你居然还想临阵脱逃,能不能有点骨气!”
张英卓额头上冷汗直冒,疼得龇牙咧嘴:“不是,林师弟,我真不是装的,估计早上那两张大饼吃坏了肚子这杀坯的小贩,竟敢害他爷爷!”
他倒在雪地里,强忍着腹中绞痛,毅然决然道:“林师弟,比起无辜百姓的生命安危,这点痛苦根本算不了什么,你不用管我,快去救人!”
林逸狐疑地打量着,以他的眼力,都没看出张英卓是不是在装病,当下只好一跺脚,埋怨道:“张师兄,你真靠不住,我先过去了,你找地躲起来,自个小心点。”说完,快步朝车队追过去。
张英卓躺在原地呻吟许久,忽然睁开一只眼,余光瞥到林逸已经走远,赶紧手脚麻利地爬起,脸上痛苦全无,叫了句:“小林儿,为兄武艺低微,帮不了你,还望自求多福!”转身逃之夭夭。
而这边,林逸躲在庄中残墙断壁后,从披风里摸出把短刀,一路尾随青帮。大约走出半里地,马车在一块缓坡上停下,那边早等着位少年。
林逸乍见此人,心神陡震:魏文斌,他怎么在这!
魏文斌穿着薄衫,站在雪地里,面颊冻得青紫,却没有半点表情,仿佛僵尸一般,站定不动。赵绮曼带人下车,魏文斌缓缓开口道:“生祭呢?”
赵绮曼冷着脸,吩咐手下从车上抬出两名中年汉子,手脚反绑,昏迷不醒地丢在地上,不耐烦道:“行了,生祭我已送到,雇主在哪?”
魏文斌嘎吱嘎吱地转过头,脖颈扭曲,眼神如死灰,木然道:“没来。”
“开什么玩笑!”赵绮曼怒道,气得身子发抖,“她不来谁给我压制毒性!”
魏文斌面孔僵硬,慢吞吞地道:“主人吩咐,青帮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你可以死了。”
“混账东西,敢这么和小姐说话!”五名青帮汉子操起兵刃,冲上去将魏文斌围住,吼道:“叫雇主滚出来,如若不然,老子踢你下去,一起喂了饿鬼!”
见魏文斌没有回答,一名青帮汉子扛起单刀,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臭小子,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
魏文斌两眼无神地看着他,瞧得那青帮汉子心里发毛,低头啐了一口,脸色发狠,突然扬刀冲他脑袋劈下!
咯啦一声,骨骼碎裂,魏文斌额头处被劈成两半,青帮汉子撒手后撤,单刀还卡在他脑门中,吓得远处林逸差点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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