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蕊一屁股坐在床上用身体挡住今晚的收成,矢口否认:“我俩什么都没干。”她没理气也壮,还先发制人“姐,你干嘛去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等目光扫到家门口的卢定安身上时,她立刻长长地“嗷”起来,原来如此。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到底干嘛呢?

林鑫俏脸飞红霞波光潋滟的大眼睛狠狠地瞪过去:“胡说八道什么啊?还不赶紧洗澡睡觉!多晚了还在看电视!作业写了没有,书看了没?”

林蕊下意识地嘲笑她姐心虚。任何试图转移话题的行为都是心中有鬼。

林鑫柳眉倒竖:“就你话多赶紧洗澡去,一身的灰。你这是在地上打滚了。”说着就要伸手拉林蕊起来。

“好了我马上去。”林蕊藏在背后的手终于够到了毯子,盖住了呈堂证供。

她施施然站起身嘴里头掩饰性地哼着小曲,直接往门外走。可惜她背后没长眼睛不知道自己裤子上沾了纸币。

随着她走路的动作绿莹莹的纸币娇羞地一颤一颤。

“站住!”林鑫喊住妹妹从她屁股上拿下两毛钱,微微一笑,“这是什么?”

林蕊大脑当机立刻强调:“我的零花钱,原来掉床上了啊。”

林鑫微笑,猛的掀开毛毯。

苏木绝望地捂住眼睛,完了。

小金库暴露无遗。

身后的电视机传来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人民银行今年5月起发行100元券人民币,昨日,深圳发现了第一张100元券机制胶印如同幽灵,打击制贩犯罪任务艰巨”

林鑫看着码放的整整齐齐的角票跟分票,勃然色变:“钱哪儿来的?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瞎胡闹,我马上把你送去派出所!”

林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听到新闻中播报的:“对此,我们必须保持高度的警惕,扩大反斗争的成果,为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

她顿时瞪大眼睛:“姐,你想什么呢?”

她姐怎么这样,就不想着她点儿好。这态度,都赶上家有儿女中的刘梅对待刘星了。明明亲妈,却连后妈都不如。

林鑫沉下脸:“那这钱怎么来的?三块三毛钱能生蛋啊,还给我孵化出这么多子民?”

床上的这些加起来,起码得有四五十快!蕊蕊这几年的压岁钱都是有数的,早被她买零食吃光了。现在社会上物欲横流,形形色色的坏人层出不穷,谁知道爱耍小聪明的妹妹会不会着了别人的道。

“我倒是想呢!我有这能耐的话我早就是万元户了。”林蕊眨巴两下眼睛,脸不红气不喘,“这钱是苏木给我的。”

苏木腿一软,差点儿直接呲溜到地上。他就知道蕊蕊是个没义气的,关键时候永远第一个把他踢出去当替罪羊。

林蕊关键时候没坑死小弟,继续人不抖气不喘地编瞎话:“姐,你不许打这钱的主意。这可是苏木的私房钱,他攒了好久。”

林鑫蹙额忖度,何半仙是个没成算的,手上有钱时对孩子大方的很,看到蕊蕊就给她钱买零嘴。

苏木是他徒弟,想必也没被苛待。加上先前他们师徒才去香港混过,手上有点儿钱似乎也说得过去。

她目光再扫过床上的纸币,有新有旧,大部分都是旧的,的确不太像。

林鑫放下心来,却依然狐疑:“苏木的钱为什么拿到这儿来?”

又不是三毛五毛,这可是三五十块。

林蕊一脸理所当然:“我来保管啊!就我干爹那屋子,回头老鼠就能把钱都嚼成碎渣渣。”

林鑫真是听到天底下最大的稀奇了,对妹妹的厚脸皮也见识到了家。

她还帮苏木保管私房钱?她比老鼠更厉害!

林鑫恨铁不成钢地瞪苏木:“你就记吃不记打。没两天她就能给你祸害光了。到时候你哭都没用!”

说着,她的鼻子敏锐地抽了抽,这什么味儿啊?

林蕊心中一凛,赶紧先声夺人,昂着小下巴强调:“谁说的,我还请苏木吃烤羊肉串呢。你闻闻,味儿还没散呢。”

苏木差点儿当场跳起来。

说大话也不怕风闪了舌头,别说烤羊肉串了,她连五分钱一根的奶油小冰棍都舍不得给他买。

“呵!”深谙妹妹本性的林鑫立马拆台,“你请客,人家苏木付账是不是?”

林蕊努力保持平视姐姐的视线,一脸良民:“才没有,我卖鹅蛋挣的钱。”

卢定安在门口听着,忍不住轻笑出声。他赶紧抿住嘴,借口想喝水,他渴了。

林鑫懒得再跟妹妹掰扯:“行了,把钱收好,丢了哭鼻子可没人管你们。”

反正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愿挨,她哪里管得了小孩子怎么相处。

林蕊端起暖水瓶晃晃,轻飘飘的没有丁点儿分量。

她早上才打好水出门的,妹妹喝完了居然也不知道再去打一瓶。

此刻太晚了,林鑫总不好再骑上她妈的自行车去厂里打水。

她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拎着烧水壶去水龙头下面接水,准备自家烧一壶。反正他们都还没洗澡,多烧点儿也不怕浪费。

姐姐一出门,林蕊立刻如释重负,又一屁股坐回床上。

谢天谢地,总算把她心细如发的姐姐给打发过去了。

卢定安旁观者清,自然看出里头还藏着猫腻。他点点两个庆幸逃过一劫的弟弟妹妹,摇摇头,低声念叨:“你们啊!”

林蕊龇牙咧嘴,威胁性地瞪着卢定安。还想娶她姐当姐夫不?想的话就识相点,千万不要得罪小姨妹。否则小鞋穿不死他。

卢定安赶紧举起手,表示算她狠。他不跟她抢在她姐心目中的地位,他什么都不知道。

房门外头传来林鑫疑惑的声音:“蕊蕊,煤炉呢?你把煤炉放哪儿了?”

怎么橱柜里头空空如也?

十级地震警报!林蕊浑身一个激灵,立刻往门口冲:“我丢干爹那儿了,忘了拎上来。”

“何叔叔回来了?你也不怕麻烦,就在楼上做饭不就行了。”林鑫嗔了妹妹一眼,摇摇头道,“算了,我去拎回来。”

林蕊身上寒毛直竖,一把拽住她姐:“姐,你看看我做的火锅好不?可香可好吃了。”

她拼命朝苏木使眼色,二愣子终于反应过来,一溜烟地往下冲:“我去拎。”

林蕊这才放下心,清清嗓子,主动汇报:“姐,我跟苏木今天吃火锅了。”

因为楼上地方搁在屋里头煮火锅又怕味道全都沾到床褥上,所以他们索性将煤炉拎到何半仙小屋前的空地上,边涮边吃。

林鑫好奇:“就用煤炉煮?水一直开着?”

“那当然了。”

林蕊心道,她们寝室可都是用电饭锅煮火锅吃的。

她掀开铝锅盖子,示意林鑫看串串香的底料,得意洋洋:“香不?我用牛骨头熬的,滚的时候可香了。什么冬瓜片、土豆片还有豆腐皮、百叶结,放进去一煮,香的要命。”

“还挺会吃的啊。”林鑫探头看了眼黑红的底料,见油汤中漂浮的干辣椒,她立刻皱皱眉头,“少吃点儿,免得上火。”

林蕊振振有词:“夏天暑湿重,就该多吃辣的多出汗。”

林鑫伸手端起铝锅往门口走:“行了,就你一肚子歪理。”

林蕊急了:“姐,你干嘛啊。”

“倒掉啊。”林鑫一脸理所当然,“不倒掉等着明天一早闻馊味儿啊。”

林蕊想要挠墙,姐,这可是老汤,好些火锅店的老汤都数年不换的,据说越熬越香,越熬越有味儿。

当姐姐的人可不管这些,直接干净利落地倒掉一锅麻辣红油汤。都冷了居然也香辣味四溢。

林蕊无奈认命,好,每天换新汤才营养又健康,起码减少了亚硝酸盐中毒的风险。

卢定安看姐妹俩你来我往憋笑憋得辛苦,又怕自己真笑出声会得罪向来气性大又记仇的林蕊,赶紧起身告辞:“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林鑫,明天见。”

林鑫相当不好意思,连口水都没让人喝上。

她赶紧去箩筐里头翻黄瓜,准备洗干净了给卢定安吃着解解渴。

箩筐一拖出来,林鑫就愣住了。怎么回事,舅舅给家里头捎来的一袋子黄瓜呢?今儿一个白天,蕊蕊跟苏木全干光了?

由不得她多想,卢定安已经要出门,林鑫只得又翻出两只西红柿,去水龙头下洗干净递给卢定安:“你先将就着吃。”

卢定安知道她肯定发现了什么,安慰她道:“没事的,蕊蕊劲头过去就好。”

林鑫心不在焉地应着,正碰上苏木吭哧吭哧地拎着煤炉上来。

她立刻跟卢定安道别,打发人下楼,只拉着苏木到边上,沉下脸盘问:“你老实说,今天你俩都干嘛了?”

林蕊正贴在门口听动静呢,哪里能让她姐阴谋得逞。她立刻冲出去,拦在苏木面前:“没干什么,我们就在家吃火锅来着。”

林鑫冷笑:“哟,没看出来,你俩肚子是弥勒佛啊,居然能干掉半个冬瓜,一袋子土豆?”

还有黄瓜跟菜心,舅舅送上来的一蛇皮口袋竟然被他们干掉了起码四分之一!

怎么没见他俩吃撑啊!

“又不是光我俩吃的。好东西要分享。”林蕊撅着嘴巴煞有介事,“王奶奶、周阿姨还有大军哥都吃了。就连玲玲姐跟小元元还吃了我做的寿司呢。”

林鑫狐疑的很。

她也不跟死鸭子嘴硬的妹妹硬缠,只丢下人,自行切了两只香瓜分别送去对门跟隔壁,笑着道歉:“蕊蕊瞎胡闹,还请多担待。她都跟我说了,下次一定不会再这样。”

林蕊站在走廊上目瞪口呆。她姐也太阴险了,这简直就是使诈,诱供!专门欺骗淳朴的中老年妇女。

身为天之骄子大学生学霸,林鑫同志,你这样做合适吗?

林蕊拼命地摇头摆手,没有,她比刘胡兰都坚贞。

周阿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笑着夸奖:“蕊蕊手艺不错,寿司做的蛮有那么回事的。玲玲跟元元都喜欢吃。”

王奶奶刚想夸串串香,楼梯口又走来两个人。

林蕊眼前一亮,赶紧扬声道:“大军哥,我做的火锅好吃不?”

“什么”王大军到底眼神好,总算瞅见林蕊那快飞出眼眶的眼珠子。他看了只想乐,拼命头憋着笑,含混应道,“蛮好,不错,挺香的。”

说着,他随手将身后的丫头拎出来,往他们眼前送,“行了,到家了。”

他转过头瞪小姑娘,“下次别一个人在公园没人的地方瞎溜达。胆儿肥的你,一个小丫头也不怕出事。”

芬妮脸色苍白,嘴唇发淡,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林鑫看着不对劲,赶紧含混地跟王大军道谢,将手中的香瓜塞给他。转过身,她一把抓住芬妮的手腕,将人带回家。

“怎么回事?你怎么跟他在一起?你大晚上的去公园干什么?”

芬妮低着头,牙齿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渗出血来。她不吭声,只将一个扎紧口的布袋子推给林蕊。

那里头上下蹦跶的,可不是知了猴。

林蕊赶紧拿水将知了猴泡进去。知了猴泡在水里就暂时进入休眠状态,不会进化为成年金蝉飞走。

医院里头的柳树有限,能抓到的知了猴也有限。保安巡逻的时候,还不让芬妮抓知了猴,说是不安全。

芬妮急了,索性跑到解放公园里头去找。之前她路过公园,听到杨树上好多金蝉在叫,估摸着树底下肯定埋着许多知了猴。

哪知道,公园里头的知了猴虽然多,可牛鬼蛇神也不少。她越走越偏,最后叫几个小混混给围住了,非说她破坏生态平衡,要罚她的款。

芬妮当然不同意,她也没钱。她说要用知了猴顶账,对方也不肯,话越说越难听,最后就开始嘴上手上不干净了。

说来也是她命大,恰好回家被王奶奶念了通的王大军坐不住,又跑到公园里头,看能不能在树上找到野生猕猴桃打牙祭。

他听到了芬妮的呼救声,本能地过去看。见小丫头有点儿面熟,他就见义勇为了一回,把人给救下了。

等骂走了那几个丢人现眼的家伙,再一问芬妮的身份,王大军干脆把人给带回筒子楼。

这么晚的天,公交车都停开了。再让她走回医院去,简直就是放块肥肉丢马路边。

林鑫听了心惊肉跳,伸出手一把拽过知了猴,丢在地上,厉声教训芬妮:“你胆子也太大了。万一有个什么事,你这辈子说不定都交代进去了。”

前两年严打的时候,街面上堪称太平,连小偷小摸的人都难觅踪影,生怕被拖去直接枪毙了。

可这两年,鱼龙混杂的情况又多起来。江州治安在全国都算是相当好的,却也难以杜绝各种违法犯罪现象。

像是碰上耍流氓的、占便宜的甚至是强行发生性关系的,因为害怕旁人指指点点,受害者多半也只能吃闷亏,自己咽下苦水去。

芬妮唇色惨淡,惊惶地看着林鑫,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想到他们竟然敢这样,公园里头那么多人呢。”

她本来以为公园很安全。

林鑫叹气:“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往那么偏的地方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林蕊想到那个著名的某地强奸案高发,警方呼吁女性在没有男性陪伴的情况下不要单独上街,或者干脆天黑后别出门。

有人反驳为什么不干脆限制男性晚上出门,潜在受害者反而比潜在凶手更没有人身权利。

给他们上课的教授无奈道,当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时候,人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去适应。

结果底下有小姐姐议论,那为了安全起见,男的也还是别出门。谁知道凶手是不是双向插头,小哥哥跟帅大叔们也都不安全。

咳咳,这楼歪的,画风惨烈。

林蕊捉住芬妮的手,轻声道:“你别捉知了猴了,我尝过鲜就行了,又不是要天天吃。”

芬妮认真地看着林蕊:“不行,这是给你补充营养的,知了猴的肉能安神。”

蕊蕊的魂叫她爸吓得飞了,人家大度不计较是人家心胸宽广,她怎么能当没发生过这件事。

林鑫头痛,小孩子太早熟懂事也让人无奈:“行了,你这点大的年纪,怎么心思还这么多啊。赶紧冲个澡,早点儿睡觉。明天不许再去捉什么知了猴。否则你捉了我就给你丢掉!”

三个小的立刻噤声,赶紧去端盆冲澡。也来不及等烧热水,好在现在天也不凉快,用自来水简单擦洗一下也能凑合过去。

林蕊闻闻自己身上的味儿,相当无耻地自我安慰,不怕,少女自带芬芳,这都是生活的味道。

夜色深沉,芬妮躺在林蕊身边,久久都不动弹一下。

林蕊听见上铺传来她姐平稳深沉的呼吸,贴近芬妮耳朵边,小声道:“没事,明天我来想办法。”

知了猴这么香,没理由因为几个小混混耍无赖就放弃了知了猴。那岂不是因噎废食。

第二天一早,林鑫又早早煮好粥就出门去了。

呵,夏天也是草木荣发的季节。她姐可恰逢风华正茂的好时节。

林蕊拉着芬妮的手叮嘱:“今晚你先别进公园,到门口找我,我给你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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