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的风雨也吹拂不进龙场镇,山野郊外的这场搏杀,在方先生眼中不过是小打小闹,瀛洲的杀戮,才可以称之为真正的杀伐,飞剑凌空,剑气纵横,无数血雨腥风,那里才是剑修最好的砥砺场,无论是剑心还是剑道,都可以在瀛洲获得各自体悟。

王元宝还是一如既往地在日出时分走桩练拳,只是心境却不如以往,不懂有不懂的好处,不必思虑未来的路途该如何走更便捷,就好比是登山,懂得门路的,可以轻松登临,不懂得门路的,还可以闷头向前,管他什么对错,管他什么轻重,那时的心境与知晓捷径时的心境完全不同,王元宝就是如此,如果没有昨夜那个窈窕女子的话,憾鼎拳他不会想太多,大抵就是一如以往,练拳百万总会有成,但窈窕女子的话无匮于晴空里的一道霹雳,陡然把未知的前路照耀得一清二楚,让人无所适从,武道长远也再不如想象中那么好。

但是,王元宝还是按部就班,每日练拳走桩百次,那是不能断的,毕竟水磨功夫成了习惯,不做的话,总让人觉得不舒服,再说筋骨打熬就是在重塑,雕琢一块美玉,打磨去了外层的铅华,如果就此放弃,那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以往所做的付出都成了空谈,任谁也不会去做这等蠢事。

日上三竿,白云青天。

剑器司署开工的时候不像是寻常铸剑铺子,毕竟每年上缴的剑器也就百十柄,只一个月就能全部铸造完成,寻常日子里,不过就是修修补补的活计比较多,这等清闲的活计,在龙泉王朝也就只有太常寺这个掌管祭祀的清水衙门能与剑器司署相提并论,但每日里去走走过场,也还是必要的,担上个懒人的诨名可不是什么好事。

王元宝就着刚打出来的井水洗了把脸,迎风一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大街坊市开门都不晚,到了适龄的孩童不情不愿地被父母拉扯着向着学堂走去,如今天气逐渐回暖,草长莺飞,正是玩耍的好时节,但是书却是不能不读的,要不,那每年的條束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去?

王元宝走出折柳巷,张隋心不在焉地向着镇外走去,他每日里去学堂的时辰,倒不如他待在莫名江边的时间长。

“王元宝,你去钓鱼吗?”一见王元宝,张隋本无精打采的脸陡然间舒展开来,有个朋友陪着,总要好过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望着清净江水发呆,所以张隋才会如此高兴,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没有耐性,鱼还未咬勾,他便急着要提线,十成里有九成是钓不上鱼的,剩下的一成要看的是运气,不过运气总是不怎么靠谱。

王元宝道:“不去,今天剑器司署的活计可不少,再说了,学堂的课业你不准备学了吗?要是你娘亲知道你每日里不去学堂,反倒跑出去钓鱼,只怕一顿竹笋炒肉是跑不掉的,也就是方先生脾气好,换了其他人,你这样,还能待在学堂里吗?”

闻言,张隋兴高采烈的脸耷拉了下来,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无精打采道:“学堂里的,我都听不懂,摇头晃脑的读书,倒不如我也跟你一起去剑器司署找份工,也能帮衬着家里。”

早当家的孩子,所思虑的,大抵都是父母的辛苦,日食三餐,夜眠七尺,方丈院落,看似不多,但却是市井小民一辈子的所求,要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看来,这些市井小民不过蝇营狗苟,每日风来雨去,庸碌异常,但他们却从未真正了解其中艰辛,每日里圣贤书读破万卷,却忘了圣贤之所以称之为圣贤,是他们心中装着天下每个人的悲欢疾苦。

王元宝摸摸张隋的头,也不知说些什么,到底才道:“快去学堂吧。”

张隋小孩子脾气犯了,甩开王元宝的手,向着蛰龙巷里跑去,虽然生气,但还是听了王元宝的话,学堂中的朗朗书声,或许也能让人心静。

范老成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坐在三姓祠堂门槛上,任谁丢了一大笔钱也不会高兴,更何况是可以抵过寻常王朝几十年赋税收入的山水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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