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夜晚已不再那般严寒,景悦披了件厚衣裳,坐在灯下用毛笔在竹简上记录当天的进出账。她不会秦篆,只用数字当作符号做个记录,自己能看懂就好。
将军府最近每天都喜气洋洋的,因为这个府邸真正的主人,蒙恬蒙大将军,将要携着灭齐的不世之功回来了。
感受着府里的气氛,景悦心头有些涩涩。虽然她不是战国人,虽然秦国统一是必然趋势,可当身处其中,当回想起初来时荒无人烟的赵国村庄,历史的残酷,当真让失败者无葬身之地。
从前的小市民如今的小百姓,景悦也就是略略感叹下,记完账,吹灭灯,上床睡觉。明天还得继续开门买豆腐,不知啥时候能在坊间混个豆腐西施什么的名号,想着些有的没的,睡熟了。
第二天早上,在景悦看来,与往常的几十个早晨一般,早早来到店里,先把每天预订了的那些客人的豆腐准备好,与各府出来采买的管事钱货两清,又招待着陆陆续续来买豆腐的散客。
店里的堂食也逐渐有了名堂,早上限量供应豆花和煎饼,中午主食馒头包子,偶尔炸点油条什么的,这得景悦很有空才会做,而她现在是经常没空的。
景悦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他们现在吃的油,基本都是动物脂肪提炼出来的,植物油她还没见过,吃腻了动物油,想换换口味。
比如她还想尝试别的烹饪方法,把有限的食材做出更多的风味
总而言之,还是一个吃字。
然而,一个豆腐坊就把她套住了,每天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做别的事,又不舍得把做豆腐的秘方教给别人,这是她现在安身立命的东西。
豆腐坊的客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不知不觉,到了近午。
店里现在有三桌客人在用饭,每个桌上都摆着一大盘白花花的馒头和几样小菜。景悦店里供应的吃食就简单几样,却都是别无二家,有人想要模仿,奈何不知道秘方,学也学不来。
因为不想太过辛苦,堂食的价格不似豆腐那般公道,普通大众消费不起,达官贵人看不上,进店的差不多都是略有身家又没那么多讲究的商人。
“客官,里面请。”店伙计初一热情的声音惊到了正与拾秧核算账目的景悦,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在初一的指引下寻了进门第二张桌案坐下。
景悦抬头看了眼,觉得坐在上首的男人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最近来来往往的客人那么多,眼熟也是正常,也许以后就是常客。
摇头笑笑,景悦继续与拾秧算账。
新进店的客人点了菜,很快送上来了,上首的中年男人拿起一个馒头掰开,把馒头翻来翻去看得仔仔细细才送进嘴里细细咀嚼,下首年轻些男人却拘谨得很,迟迟没有动。
没人注意,上首的中年男人瞥了下首的男人一眼,年轻男人才小心地也拿了一个馒头。中年男人似有不满地皱了下眉,却也没说什么。
不多时,有客人用完饭结账,景悦看了看台号,快步走过去:“承惠,三十二个钱。”
那位显得有些江湖气的灰衣客人嘟囔着数了三十二个钱给景悦,站起身与他小个子的同伴一起离开。景悦跟在他们身后,准备把钱放去柜台。
这里要提一下的是,由于豆腐坊要卖豆腐,不像其他客店食肆,把柜台设置在最里面,为了方便收豆腐钱,豆腐坊的柜台是设在门口靠墙位置的,景悦要回到柜台,就得走到门口。
如果这两位客人就这样走出店门,那么后面的故事便不会发生,可是,变故偏偏就在此时发生了。
快要经过门口第二张桌案时,走在前面的客人忽然抬手,一道寒气掠过紧随其后的景悦的脸颊,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便听见“叮”的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然后看到背对门口的那个年轻男人一跃而起,挡在背朝景悦他们的那个中年男人跟前,同时,那个小个子男人也对第二桌的客人发起了攻击。
这时,景悦才感觉到脸上一阵刺痛,用手一摸,有浅浅的血迹,不知被什么东西划破了皮。
事情发生得太快,景悦与他们距离太近,身体还没做出反应,前面的男人攻势被阻,往后退了一步就把景悦给撞到了地上。
店里瞬间大乱,另外两桌的食客迅速躲到角落的货架后,初一跑去后院搬救兵,拾秧躲到了柜台底下,趴在地上朝景悦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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