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与胡玉密谋后二十天,“越国”之“国都”句章城今宁波市江北区慈城镇南。

城头黄旗飘扬,刀戟林立。城外一支由骑马家丁护卫的庞大的牛车队已经来到吊桥之下,领头的家丁擎着一面绣着“周”字的大旗。擎旗家丁对城头大喊:“我周家按约,已经运来粮草两千斛、熟铁五百斤、六石弓注:需六石力拉开的弓四百副、精造弩机三百具、箭镞六千支!还望贵方践约,立即归还我家公子!”

城头一山越人模样的越将对左右大喊:“将周昕人头还给他们!他们确认无误后,再还周昕其余的部分!”言罢,一颗已经半腐烂的少年人头就从城头被抛下,掉落在城下诸人面前。城下人围住一看,均跪地嚎啕大哭。一个头发微白的中年男子从一台装饰精美的双辕马车上跳下来,一边喊着“我的昕儿,我的昕儿”,一边分开人群来仔细验查这颗首级。他瞪大眼睛,趴在地上仔细端详着那张爬着蛆虫的浮肿面容突然,此人停止了抽泣,脸上渐渐浮现出了喜悦。他猛得站起来对着城头大喊:

“城上将军莫要戏弄我周芳了!此首级分明不是我儿周昕,而是旁人!”

城头越将哈哈大笑:“对不住了!那颗人头的确是前几日被我军斩杀的一个官军斥候,并非贵府公子!刚才的确是我江狼开的一个玩笑,莫见怪啊!贵府公子周昕周泰明现在安然无恙!不信,请看!”

那个自称为“周芳”的城下中年人朝着自称是“江狼”的越将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一个满脸横肉的“越将”押着一个俊美少年,亦出现在了城头。这满脸横肉的“越将”并非旁人,而正是按孙坚计策打入越军内部的胡玉。至于那少年,则便是按照孙坚计策而被绑架的周家大公子周昕。

周昕趴在城头,对着城下的周芳大喊:

“爹爹!孩儿安好!越王虽不肯放了孩儿,还是孩儿在此吃喝无忧,并未受虐遭辱!”

众人原本以为周芳见到周昕会嘘寒问暖一番,不料他却指着城头破口大骂:

“逆子啊!为了救你,周家这次算是蚀了老本了啊!”

周昕看着城外周家送给越王的这一大堆财物,满脸通红,羞愧地说:“孩儿不孝,孩儿不孝……”

周芳反问:“你知道你最大的不孝之举是什么吗?”

“不……孩儿不知……”

“是愚蠢!你怎么这么愚蠢?!教你好好待在京师洛阳避风头,干嘛没事回会稽?会稽在打仗,你不知道啊?”

“圣人说过:父母在,不远游。孩儿是看到家里送来的家信,说家母病危,而且笔迹也确然是父亲大人的,所以才赶回会稽的……否则,才是真正的大不孝啊……”

“呸!别以为你做了太学生了,就真懂圣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圣人还说过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呢,这话你怎么忘记了?!你记住,以后周家的家业是要传给你的,你把自己弄死了,就是对周家最大的不孝!”

周芳以极快的语速将周昕痛骂了一番之后,突然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对头。他追问一句:“昕儿,你收到的那信,真是为父的笔迹?!”

周昕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了一块木牍晃了晃。然后他用央求的眼神看着胡玉:“胡将军,能将这信给家父看一下吗?”

胡玉点点头。于是木牍便从城头被扔下,掉到了周芳面前。随后,城下又扔下了另外一块与之大小一致的小木板。

由于东汉末年纸张还未普及,当时的信主要还是写在木牍上的。为了保护信内容不被泄露给外人,古人会再用另外一块木板去覆盖书写有文字的木牍,而这块具有今日“信封”功能的木板就被唤为“检”。检板与牍板合一后,发信人还会用绳子将二者捆绑在一起,并在绳子的交叉处押上封泥。而现在拿在周芳手里的这封信,因为已周昕拆读过,所以周昕也只好将牍板与检板分别从城头扔下。

周芳先是仔细看了看牍板上的内容:“昕儿:汝母病危,速归,父芳。”这“病”字用的是篆体,其余是隶体。原来周芳与周昕已经有约定,家信内容中每隔十个字随机用一个篆字,其余则用隶书,以免旁人伪造。不料在这封断然是伪造的信里,恰好也有一个篆字,真是让人真假难辨。周芳再捡起那块检板,与那牍板合一后,仔细检查二者封泥上缚绳留下的印记是否彼此吻合。然而,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周芳探口气,暗自说道:真是碰到作假高手了,怪不得儿子会上当。

周芳举起两块小木板,向城头的胡玉、江狼摇一摇:“你们越国好手段,竟然能够制作出如此以假乱真的家信,诓骗我儿回会稽!”

听了父亲此言,周昕现在的心情,真是又悔又喜。懊悔的是自己落入贼寇之手,让反贼得到了敲诈周家的把柄欣喜的是家母病危其实是假,真正有麻烦的其实是他自己。不过,看到父亲也没有看出这伪信的破绽,周昕心中也暗暗吃惊。他转头问胡玉:“你们是如何做出如此逼真的假信的?”

胡玉当然不能说这假信其实是孙坚的好友徐真做的。不过,为了震慑周家,胡玉觉得也不妨将孙、徐密谋中的一部分内容告诉他们,只是一定要将这些“功劳”归到自己头上:

“周公子啊,真不好意思啊!我们海贼帮为了向越王献见面礼,只好伪造假信将你调出洛阳,然后在路上将你劫持。至于这伪信么,呵呵,你们府里本就有海贼帮的内应,所以对于贵府信札的款式与周老爷的笔体,我们都已一清二楚了。事后请高手拟造一封,恐怕也没有外人想的那么难。”

周昕听得脸色铁青。周府上下有多少眼线为匪贼所用,由此可见一斑。但他仔细一想,又有些不对。信是伪造的,但到洛阳来送信的周老七是周家仆从中的老人,定然不是别人假扮的。难道他也是匪贼内应?想到这里,他立即问城下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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