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程府。
程嵘刚打开窗户,一道雪白的影子便从天而降,扑腾着双翅,稳准地停留在他伸出的指上。一只雪白的鸽子歪着脑袋轻轻地去啄他的指头。
程嵘看了会儿,目光移向院中某一处,沉声道:“出来吧。”
偌大的庭院寂静无声,只在他话音落后,暗夜之中渐渐出现一个人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和身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随后在他面前恭敬地单膝跪下:“程相。”
程嵘点了点头,伸手抚了抚鸽子光洁的羽,声音有些枯哑:“灵鸽把你引到了何处?”
那人声音恭敬,应道:“西河。”
花予回去后,当晚睡得极不踏实。
她本就睡得迷迷糊糊,在某一个瞬间突然转醒,眼后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白日的那一场大雨似乎洗净了天色,西河的夜晚从他们到来至今一直都是朦胧昏沉的,而今日花予却隔着窗棂看见了外面的清朗月色。
她看了眼靠里面熟睡的春酌,只觉得这样一醒来后便再睡不着,即便头脑中还有些混沌。她闭眼好一会儿,确信没了睡意,索性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她肘撑着膝,一手托着脑袋,忽然叹了口气。脑海中不自由自主地浮现出的,便是片刻前出现在自己梦中的脸。
她睡得浅,入眠后不久便坠入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隐约还听见有一道男声在身边环绕,那声音真切地回荡在她耳畔,可又模糊得如云雾缥缈。
“只要我能告诉你,便不会瞒你。”
胸腔中又充盈着白天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连呼吸都是闷闷的。
满脑子都是慕恒说这句话时候的神情。
磅礴大雨他侧身看她,身后是沁凉的雨幕,他的眸子在阴沉的天色里显得比平日里更加漆黑透亮。她迫于压力不敢与他对视,可偶然一个抬头便在他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他说着话的时候语气平静,说不上来带着什么情绪,但绝没有玩笑的意思。
可正是因为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反而不知道道这算怎么回事。
耳根似乎有些烫,她抬手想要捏一捏,听见身边传来响动,顿时警觉地放下手往里面看,一瞬间心跳都快了一拍。
春酌似乎是睡得极熟,朝着里面翻了个身,又抬手拉了拉不知什么时候往下滑了半截的被子,从都到尾都没有睁眼。
花予看了看自己方才匆忙放下的手,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不明白刚刚那一瞬间的心虚是怎么回事。就像是内心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害怕被人一眼看穿。
她抱着臂,将头埋在里面,良久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重新翻身躺下。她心中揣着事,好半天都难以入眠,直到天色隐约见亮才重新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花予只觉得头昏脑胀,对着铜镜梳妆,一双眼下还泛着淡淡的乌青。
一看就是没睡好的样子。
不过窗外的天气倒是不错,不知是否是因为老天有眼的缘故,柳元闵一朝认罪,连天气都好了些,昨日一场磅礴大雨润了久旱的西河,今日晨阳也不骄不躁,暖融融的。
她打着哈欠下楼,抬眼便看见媛媛坐在桌前,一只手撑着脑袋往外面看。听见有人踩在木梯上发出的“咯吱”声,转头来看她,扬扬手朝着她打招呼
“阿予姐姐,”她本想道声安,可目光在她脸上扫了扫便止了话,她站起身走到花予身边转了转,啧了两声,“不是说雨后最好眠的吗,可我瞧着阿予姐姐像是昨儿个没睡好的样子?”
“这儿”
她伸手在花予眼下那一块儿比划了一下,故意拖长了调:“青色的一块儿,像是被人打了一样,昨晚想啥呢?”
花予没睡好,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随意应付这个没个消停的丫头:“大概就是想到了一些事,一时兴奋,便睡不着了。”
媛媛半凝着眉头看她,忽然笑了一声,伸出手拽着花予的领子,把她往下拉了拉:“阿予姐姐,你可别想忽悠我,昨日那么大的雨你一直没回来,我好生担心,拿了伞就想给你送去,结果门口遇着宋衍哥哥,说殿下也没回来。”
她眯了眯眼,愈发觉得自己看得透彻,表情带着得意:“阿予姐姐,你和殿下,昨天去哪儿了呀?”
昨天那么大的雨,自然是哪儿也去不了,她和慕恒就站在廊下一直等到雨停。
她屈指轻轻弹了下媛媛的额头,哼了一声:“半大的丫头,倒好奇起大人的事儿了?”
媛媛委屈地捂着额头,撇了撇嘴,觉得这话隐约有些熟悉,似乎那日她还想接着老驿长的话问下去,得到的也是这样的答复。
切,什么丫头,她知道的可多呢。比如眼下阿予姐姐和她说着话,透过大门她能看见,院中低声和宋衍交谈的殿下忽然止了声,抬眼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呀疼!”她咧了咧嘴,装得有模有样,花予方才那一下力道控制得极好,怕是眼下连个浅浅的印子都没留下,可她突然来这么一下,不知情的人乍一看,一定觉得她格外委屈,格外无助,格外可怜。
果然,她听见自家殿下朝这边看了两眼后,微抬了下颔:“花予,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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