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们家的风水有问题!”一个青涩的少年伏在窗前的方桌上,头也不回地说道。

少年头顶扎着一个拳大的乌黑发髻,身裹齐整灰袍,正借着正午的阳光,仔细翻看一本八卦图论,右手食指不时沿着图上的线条游走,明亮的双眸不时闪烁明悟的光芒。

“唉,枫儿,这哪有什么问题,曾祖可是请了名师相中此地才搬来的。”一声虚弱却又坚定的声音从身后光线黯淡处传来,“你的曾祖父、祖父都是在爹这个岁数老去。可知道他们年轻时是多么地勇武,学识是多么渊博,方圆百里内无一人能较长短……当然,也包括你爹!”

“可……可是为什么曾祖母、祖母和母亲都那么早逝?为什么你们都会在别人年富力强的时候倒下?”少年回过头来,侧着脑袋看卧在灰黑木榻上的苍苍老者,脸上写满的尽是不解。他可清楚记得在一年前,父亲还是壮得像头牛。

老人两眼呆滞望着屋顶的尺大方木梁,很快便陷入缅怀之中。他记得十岁时,他爷爷勇武过人,也饱读诗书,广交天下各路朋友。有一天,爷爷兴高采烈地请来一个高傲的道人,然后不久便迁来这里,说此地乃是万里难寻的宝地,三代后定出轰天动地的人物!

可是,迁居此处不久,先是奶奶暴毙,接着是母亲,然后便到爷爷迅速衰老死去没几年,年方四十的壮硕父亲也衰老死去。而英姿勃发的自己,在二十岁那年娶妻生子后,妻子居然在生下枫儿后暴毙。十二年后的现在,自己又重蹈父亲的旧辙……

难道这里面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可是自己按风水理论来推,怎么推算,此处都是百阳汇聚之所,应该百邪难侵,家道兴旺、百子千孙才对啊!……

“爹!……”少年站在榻前,轻轻摇了摇出神的父亲,看着他脸上爬满的灰黑折皱,不禁心中隐痛,“快回神,这样伤身体。”

“唉……”老者合上眼,轻叹,“或许你说的对,此地风水有问题!”

张枫缓缓坐在床沿,两眼轻轻转动:“或者说不是风水问题,而是我们的身体承受不住这里的阳气,就像袋子被火吹鼓,然后烧破一样……”

老人浑浊的眼睛陡地一亮,他似乎洞彻了这天地。忽而,他紧紧抓住张枫的右手,声音有些空灵道:“枫儿,这……或许是一个阴谋,你还是趁早离开这里吧,现在就走!”声音由弱转强,转而铿锵有力,然后却又戛然而止。原来,他不知道突然明悟了什么可恨的事,两眼暴睁,含愤死去。

“爹……”张枫一把抱住老人温软的尸体,痛哭失声。虽然早预着他爹活不了几天,可真要面对时,却是这般难以接受,心中如巨石在堵。

怀中的尸体慢慢变冷,少年轻轻放下老人,缓缓退开两步,扑噔跪在地上,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时,他却惊骇发现,父亲的尸体正缓缓消散。他连爬两下来到床前,伸手一抓,却只捞了一手粉尘!

悲、怒、骇齐至,少年红润的脸色瞬间转白,他忽然想起父亲死前的铿锵话语:“现在就走!”于是,他猛蹦了起来,左右扫了一眼,除了右边丈外靠墙处有一个挤满的三层书架,左边半丈外有张四方饭台和两张条凳,和往前的旧色单开房门,空无一物。

后背凉飕飕的,似乎有汗流在腰脊,他大叫一声,发足奔向房门。

猛拉铜环把,却骇然发现平常轻易拉开的门纹丝不动。这一切太过诡异,他大惊,不由猛爆出吃奶的劲,涨红了煞白的脸蛋,可效果只是小指粗的门环往上抬了一点,房门还是稳稳当当,一声吱都没有。要是平时,这铜环非被他拔出来不可。

“难道是梦?”他突然停了下来,回头扫了一眼空荡的屋子,床榻上也没有父亲存在过的痕迹。他一咬牙,右手“啪”的一声脆响打在右脸上,直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那里肯定留有殷红的五道指印。

拍打声在屋里回荡,但目之所及依旧没有变化,一股寒意由脚跟迅速漫延全身,少年鸡皮乍起,浑身直抖:这是真实的。

他隐隐感到一双眼睛在后面注视着他,那目光刺得他心中发颤。他不敢回头,两眼四顾,瞄到方桌前的窗户开着,屋外阳光下正有一只公鸡悠闲路过。他眼睛一亮,脚下猛发力往窗户冲去。他正要纵身穿窗而出,可眼前却突然暗了下来,原来是一个灰袍老道堵在了窗外,正阴着眼看他。

少年惊慌,双手在小方桌上一撑,“嘎吱”一声,止住去势后弹了回去。

“你是谁!”张枫寒声喝问,侧身护胸,满脸戒备。

“嘿嘿,你管我是谁。总之,你出不去了。”道人轻挥拂尘,略带皱纹的灰黑脸庞上尽是狰狞。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张枫伸直右手,食指指着道人怒问。或许是此处阳刚之气充足的原因,他已渐渐从惊惧中走出,底气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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