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林清扬便在茶楼坐了近两个时辰。期间苏昀派人来交待了今夜的安排。林清扬问来人,道:“既然发现马戏班有古怪,府台没有对外宣告,限制看戏的百姓吗?”

来人摇头道:“这个倒是没有听说,马戏班的事尚未有定论,府台大人已经下令让大少爷去查,准备今晚探探虚实后再做安排。”

许可的文书是经过府台批准的,若马戏班出了问题,府台也逃不了责任。府台大人不想把事闹大,要先调查个明白,这确实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安排往往是赶不上变化的,便比如窗外占了半壁天空的黑云,谁能想到方才还好好的天空忽然出现了这么个东西?

可惜,旁人看不到罢了……

林清扬看着窗外,酉时正,街上的行人明显少了许多,正是晚饭的时候,大都归家去了。而在林清扬眼里,这街上却着实热闹得很,寻常都见不到几个鬼魂的长街,此时却是鬼满为患,四处奔逃。

黑云笼罩之处,必将有冤魂亡故。因是冤死,怨气极重的鬼魂便容易化为厉鬼,厉鬼与普通的鬼魂不同,后者不作恶,自行便往生去了。而前者则因惨死,大多心怀怨气不肯往生,甚者害人,更甚者则吸食其他鬼魂,为恶一方。

街上这些鬼魂明显是要往黑云相反的方向逃的,而与鬼魂不同,人则是往黑云的方向去。

林清扬若有所思。

来人见林清扬没有了别的吩咐,便抱拳离开了。

阿东瞧她眼神幽深,问道:“小姐,咱们今晚还要去东郊吗?”

林清扬点头道:“去。”有件事她想不明白,也许只有在马戏班能找到答案。

阿东雇了辆马车,慢悠悠地朝东郊去,此时去看戏的人大多已经出城了,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林清扬掀起车帘,街上的鬼魂也逃得差不多了。行到城门时,马车便停了下来,原来是苏昀等在那儿。

苏昀上了马车,愁道:“今天情况有些不对,马戏班的高台拆了,搭了几个棚子,帐篷也挪了位置,不知道是什么么情况……”

林清扬道:“什么时候的事?”

苏昀:“是下午的时候,那许管事说是昨晚听有人说,搭的高台后排的人看不见,于是就叫人拆了台子,换成了几个分开的棚子,想看什么表演便到那个棚子去。解释是有理有据的,听不出什么问题来,但我方才看了,总觉哪里怪怪的……”

“对了,还有昨天晚上阿东看到的那一圈血迹。我今日去查时,连一丝血腥味儿都没有了。要么就是马戏班的人清理干净了,要不是晚阿东看错了。”

阿东道:“不对,纵使我看错眼了,昨晚上那个醉汉可是的的确确吐了血了。回到府里,我才清理干净,确实是血迹没错,马戏班不可能一丝血腥味儿都没有!”

苏昀沉呼出一口气,“那就只能是那姓许的察觉异样,清理了血迹,又换了台子。说不定,咱们的行动他也已经知道了。”

林清扬看向了窗外,马车已经快进入黑云之下了,她幽幽道:“可是,既然他知道官府的动作,就该知道留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马戏班如果只有他一个活人,他为什么不逃呢?”为什么还要留下来,造这么大的杀孽?

苏昀道:“谁知道呢,他能做出抽夺人魂这事的,能是什么正常人吗?无论如何今晚必见分晓。”

林清扬微微摇了摇头,“不对,不应该是那个许管事。”

正当这时,车马突然停了下来,车夫道:“少爷小姐,咱们到了。”

林清扬下了车,一阵阵喧闹声便涌了过来。果然如同苏昀所言,昨晚的高台已经拆了,改建了几个油布搭乘了棚子。四处堆着篝火,扎着帐篷,苏昀所说的奇怪便奇怪在这儿,这些帐篷是住“人”的,或者置放东西的,而棚子则是为了表演搭建的。如何帐篷与棚子间错分布着,极不规律,这便是怪异之处,没有任何一个班子会这样搭。

表演已经开始了,棚子周围围满了人,热闹得像个夜市。可这份热闹维持不了多久,现在的欢呼很快就会变成尖叫。但没人能知道,这片黑云之下,谁会惨死,谁会幸存。

苏昀极少见到林清扬走神,问道:“清扬,你想什么呢?你刚才说不应该是许管事,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清扬却并不急着回答,而是问阿东道:“昨晚的血迹是在哪里发现的?”

阿东带了两人去寻,依旧如苏昀所说,血迹已经消失了。阿东指着地上画圈道:“昨晚那条血线就是在这儿,应该是绕了高台一圈。我顺着血线走时,那个叫阿刀的,就站在了血迹上面。”

林清扬顺着阿东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条血线将将高台圈入其中,而在血圈的某个点上又有尸体压阵,这实在是像极了道士布阵的手法……

林清扬抬头环视了一圈,忽然道:“苏昀,你瞧这些篝火、帐篷、棚子,若将他们连起来是什么样?”

苏昀猛然醒悟,折了一根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寻着记性将大致的形状勾勒了出来。

“这是个什么东西?”

林清扬道:只看这些帐篷的话,连起来是个篆书的木字。

“木字?”苏昀与阿东同时道。

苏昀还想问,这时一道脚步声却从三人背后传来。苏昀朝阿东使了个眼色,待脚步声在身后停下时,阿东突然回头,旋即抽出腰间的匕首,正要抵上来人的脖子,却突然看清了那张脸。

“你是……旗岭镖局的人?”

林清扬与苏昀一瞧,正是中午在茶楼里见过那支镖队中的一人,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

苏昀疑道:“你怎么在这儿,你们镖队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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