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凡心擦擦汗,他能感觉出来中暑症状,只不过没有在意。榕城很热,每年夏天奔波着上课写生时都难免闹点毛病,没什么大问题。
听见他们说话的声响,薛茂琛从房间里出来,打趣道:“小庄,今天出去玩儿了?”
庄凡心点点头,脸色红中透白,胡姐递给他一大杯白水,一口气喝光后仍觉得口干舌燥。他再次站起身,说:“我感觉好点了,没事儿。”
顾拙言听来有气无力的,不太相信,薛茂琛也说:“够呛,脱水可就麻烦了。”
庄凡心道:“我去输液,以前中暑输输液就好了。”他确实不太舒服,再不走免得给人家添麻烦,便撑着精神往外走。
薛茂琛问:“你自己能行么?”
“能行。”庄凡心走到门口还粲然一笑,“我让我爸陪我去。”
人逐渐走远,顾拙言握着遥控器找节目看,没一个有意思的。薛茂琛翘着二郎腿逗狗,笑说小狗就像小孩儿,顽皮得很。
“拙言,这狗是姥爷给你买的。”薛茂琛说,“等你回去的时候带上它,别丢给我,我可没工夫每天遛。”
顾拙言笑道:“嗯,我知道。”
说着想起早晨遛狗,在碰见庄凡心之前,他先看见庄显炀开车上班,然后德牧在庄凡心家车位上拉了一坨。刚才庄凡心说让庄显炀陪着,这才几点庄显炀就下班回家?
顾拙言出去张望一眼,庄家门外没停着车,估计庄显炀压根儿就没回来。那,庄凡心晕了唧地自己去输液?能行么?
按道理讲,十几岁的小伙子生病输液,独自应该能应付。
顾拙言返回客厅看电视,换到一档新闻节目,节目中讲,杭州市中医院某患者在输液时不慎碰到输液吊杆,被坠落的吊杆砸伤眼睛,与医院方产生纠纷。
薛茂琛说:“唉,这倒霉催的。”
人就怕联想,顾拙言把患者查找替换成庄凡心,那双眼睛要是被砸一下子他回回神,问:“姥爷,庄凡心去哪个医院?附近的?”
薛茂琛说:“小路口左拐二十米的社区诊所,小毛病不值当去医院。”提起来有点惦记,他独居,有个小病小灾时庄显炀和赵见秋两口子总来照顾,关系很近,“拙言,要不你去看看,就当遛弯儿。”
顾拙言起身去了,溜达到诊所后没立刻进去,先在旁边的便利店买了支雪糕。
他吃着雪糕迈进诊所,往输液室一瞧,就庄凡心一个人待在角落的沙发上。缩着肩,身上搭着一条诊所提供的毛巾被,脑袋低垂着,额前的卷毛被汗水弄得不那么蓬松了。
顾拙言踱过去,出声道:“你爸呢?”
庄凡心闻声抬头,有点惊讶对方的出现,说:“我爸还没下班,你出来买雪糕?”
顾拙言在旁边坐下,注意到庄凡心手臂泛起的鸡皮疙瘩,看样子很冷。他捏着毛巾被一角提了提,盖严实点,说:“发烧了。”
庄凡心道:“好像是,夹着体温计呢。”
安静地度过五分钟,体温计应该测好了,但当时塞温度计的手正在输液。庄凡心用手肘碰碰顾拙言求助,然后袖管一凉,顾拙言伸手从他腋窝下将温度计抽走。
身体是发烧高温的身体,手是摸过雪糕的手,庄凡心冷得半晌没有暖过来。体温计显示三十八度七,比今天的气温还高,护士又在药液中加了一针退烧的。
这之后静待退烧即可,庄凡心烧得犯迷糊,低下头让毛巾被遮着半张脸,连呼吸都掩住了。顾拙言瞧着那模样,想起顾宝言生病时的光景,蔫蔫的,喜欢让他爸顾士伯抱一抱。
他无意给别人当爸,便换个模式:“你要是没劲儿可以靠着我。”
庄凡心“嗯”一声,却没动弹,他虽然身形瘦弱但忍耐力很强。两个人不再讲话,诊室内安静得甚至能听见药液滴答的声音。
没多久又来一位输液的患者,对方打开了电视。电影频道在演黄飞鸿,庄凡心抬头跟着一起看,他喜欢看电影,这种播过许多次也看过许多次的老片,他依然看得有滋有味。
但大约五分钟,顾拙言打了个哈欠。
庄凡心双眼半睁,眼皮上的红晕慢慢消退,脸色也好些。过去一会儿,他嘀咕道:“看了这么多遍,始终不知道鬼脚七的本名叫什么。”
旁边没动静,他估计顾拙言也不知道,忽然肩膀一沉,顾拙言偏头枕住他的肩,早已经睡着了。
庄凡心老老实实地坐着,片刻后肩膀酸麻,怕把对方吵醒便忍着不动。另一位病号望来,稀罕道:“你们这是谁伺候谁啊?”
他笑笑:“麻烦您把音量调小一点。”
顾拙言靠着庄凡心的肩头安睡,他照顾人一向粗狂,数得上的一回是顾宝言的辫子和发卡缠住,他直接施以援手给了一剪刀。此刻照顾病号,难免发挥地不太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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