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除了上体育课和上午下午的跑操,薄衫清几乎都待在班里看文科书。到了星期五,他觉得自己的整个脑袋都胀得难受,脑子里一闭眼就是他曾经背过的知识。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了,他应该找个放松的机会好好放松一下。

薄衫清推了推宁天非桌子,把写好的纸条揉成一个团扔在了他桌子上。

宁天非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不用陪你的小女朋友了吧,拜托你件事呗,你们这儿有什么地方能放松脑子,我现在的脑子里全是黑黢黢的字,难受死了。”

这一个星期,薄衫清见证了宁天非是怎么怎么对张怡好的,也得出了一个结论,张怡的学习是宁天非一手扶起来的,他所有的笔记都记得清清楚楚,但他根本不需要如此清楚的笔记,凭宁天非的脑子,那些繁琐的解题步骤根本不用记详细。

薄衫清也从陈数那里知道了另一个秘密张怡不知道宁天非喜欢她,她不知道自己的奶茶是谁送的,不知道自己偶尔得到的帮助是谁给予的,班里的人虽然有看见过是谁但没有一个人说,或许是不敢,或许是懒得说,总之,这是一个秘密。

宁天非在纸上写“你想干什么”,给薄衫清扔了过去。

薄衫清想了想说:“钓个鱼吧,享受享受自然环境的优雅。”

宁天非说:“小镇周边没有护城河,工厂后边有个池塘,可以去那里钓。”

薄衫清又问:“你跟我一起?”

“再说吧,我看看那天有没有工要打。”

纸条刚扔过去,薄衫清还没来的及看,杨慧杨老师抢先了一步,拿起了桌上的纸条。

薄衫清抬眼看着杨慧,杨慧没有展开纸条,而是将纸条放在了桌子上,“这位同学,你来读一下课本第一百六十二页的课文第三段。”

薄衫清淡定的收起政治书,站起来从一摞书里抽出了英语课本翻到了第一百六十二页,课文第三段很长,不过对薄衫清来说,这只是小菜一碟。

流利的英语发音,标准的吐词方式,教室里的人都听呆了。薄衫清的声音很好听,犹如水滴在寂静的山林中滴入缓缓而流的溪水中,带着点点的磁性和大男孩特有的味道。

杨慧看着薄衫清的表情逐渐转变为欣赏,宁天非盯着薄衫清的背影一刻不离,他听得很舒服,比耳机里带着噪音的英语口语舒服多了。

薄衫清读完的时候,班里所有人都在看他,他不耐的吐了口气气,说:“老师,我可以座下了吗?”

杨慧笑了笑,“坐下吧,英语读的比我都好,我真是自愧不如。”

这年头如此温柔谦虚和尊重学生隐私的老师不多了,虽然刚才那一段的读课文可能是给他的惩罚,但薄衫清对杨慧也生不出反感了。

薄衫清那里刚松了一口气,就只听到后面宁天非悠哉悠哉的说:“老师,以后的晚自习让他读一段英语吧,这样可以练习大家的听力,有助于听力考试。”

薄衫清猛地回头,刚要开口就被宁天非的手捂住了。温柔的掌心覆盖了他的腮部,在这炎热的夏天,他竟从心底生出了凉意,很舒服,这是薄衫清的第一感觉。

宁天非意识到这种姿势有点……,他脸色微红的收回手,那股灼热的气息仿佛还在侵犯他的掌心,烫的他有点难受。

而杨慧也没等他反驳,直接下了决定,“这个主意不错,等我跟你们班主任商量一下,让他合理的安排一下时间。”

薄衫清瞪着宁天非,身体里憋了一肚子的火,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转过头又看起了文科书。

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他自己看书的时间都不够,再来这么一出,他是有几个脑子去应付这些事儿。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虽然刚开始是为了和宁天非比个高低上下,但那天宁天非的那个背影,让他想到了那个男人。

从那天起,他就觉得他这四年浑浑噩噩的生活被贴上了一个巨大的标签堕落和羞耻。

虽然打过工,吃过苦,但他已经忘了最初的梦想。

曾几何时,那个弱小幼稚的薄衫清坐在男人的肩膀上,用稚嫩的声音望着大海上的蓝天说:“总有一天,我要飞上天空,我要成为空军中最优秀的兵,就像爸爸和叔叔一样。”

那个年代的梦想,在经历了浮华的青春期后,他忘了,忘了那个稚嫩的薄衫清对天空许下的誓言。

他对他二哥说过了高中就去参军,那种语气不屑一顾,这个梦想对当时的他来说就像流水作业下的产物,没有一点价值。

如今幡然醒悟,只叹为时不晚。

书的夹缝间好像掉进去了个东西,薄衫清移开书往里面掏了掏,掏出一张折的很仔细的白色纸条。上面写着:

上等人:本事大脾气小中等人:本事大脾气大下等人:本事小脾气大。杜月笙

气势恢宏的楷体字,一笔一一划遒媚劲健。这个班里只有宁天非会给他传纸条,字里行间都带着他的味道。

薄衫清看着丰腴雄浑的字,破天荒的消了脾气,刚刚怒极之时的火焰也烟消云散。

不知是杜月笙的这句话给了他启示,还是宁天非传的这张纸条让他明白,真正厉害的人不是没有脾气,是不屑于发脾气,因为他们将发脾气的时间用到了自省过程中。

薄衫清此刻不得不承认,宁天非不应该待在二中,他的智慧远在他之上,不是枯燥无味的学习,而是做人。他知道怎么做好自己,怎么得到自己想要的,怎么让自己开心,即使在困境中,他依然自得其乐。

薄衫清看清了宁天非,他想有一句话是适合他的:你想困住我,那咱们就看看谁的本事更大。这可能是宁天非在抵御“困境”外敌时最好的方式。

此刻,那不曾被触碰的封地被撬开了锁,阳光从缝隙中渗透,嫩绿色的萌芽悄然成长。

星期六的早晨,刚洗完冷水澡的薄衫清收到了宁天非的短信:七点我在楼下等你,早上天气好。

薄衫清提着桶背着包下楼的时候,宁天非正单腿跨在自行车上低头看着手机,听到薄衫清的响动声,他抬起头,耳朵上还挂着耳机。

薄衫清解开自行车车锁,说:“今天你不打工吗?”

“我请了一个小时的假,我带你过去再回手机店。”

薄衫清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我还以为你说的天气很好,是想和我一起钓鱼呢。”

宁天非低声说:“抱歉,我没时间。”

“抱什么歉啊,把我送过去好了。”薄衫清把桶上的绳子缠在自行车把上,“走吧。”

宁天非说:“嗯。”

小油漆路上,有几辆电动三轮车从马路上走过,上面盛着满满的金黄色小麦。

路也被麦子占了一半,薄衫清骑着车紧跟在宁天非后面,偶尔有几两拖拉机从旁边经过,烟筒里喷发出的黑烟耸入天空,遮住了纯白色的云朵。

大人戴着头巾,热汗从脸颊滑过,常年风吹日晒的皮肤在太阳光的刺激下黝黑发亮。

他们拿着铁锹摊开堆在一起的小麦,身后跟着的小孩也拿着比自己身高还要高的木耙推着麦子,小孩娇嫩的皮肤在并不强烈的太阳光的照射下,渲染了一层耀眼的金黄色,看起来健康又纯洁。

薄衫清的耳边是机器的轰鸣声和小孩偶尔的银铃般的笑声,鼻息间是小麦的清香味道。

他似乎爱上了这种生活,田园风采,农家乐趣的质朴生活。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纯朴的模样,让人忘却了大城市的喧嚣和吵闹,陷入一片和谐而宁静的乡音中。

离开油漆路,宁天非带他转入了一条羊肠小道,坑坑洼洼的泥土地,让薄衫清骑着自行车越了一次野。

这条路并不宽,但足够两辆自行车并排前行。

薄衫清猛蹬了几下车脚,赶上了宁天非和他并排着走。

“喂,”薄衫清说,“听说你八年级打了一架就成了老大,那次发生了什么?”

宁天非侧头看着他,眼底带着忽暗忽明的笑意,“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进少管所吧?”

薄衫清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问的那个问题没意思,我的事儿是徐康明告诉你的吧。”

薄衫清说:“恩,他告诉我你进过少管所,出来就是二中的老大了,我想知道你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没你想的那么神秘。”宁天非呼了一口气,车速放慢了下来,“八年级那年刚开学,有几个高年级的混混管我要钱,我没给他们,之后的几个星期他们都堵我,没事儿就揍我一顿,非要从我这里要到钱不可。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弄到了我的地址,那天中午堵到了我门前,我弟弟刚好在门口等我,看到他们打我就爬到了地上,其中一个人给了我弟弟一拳,我回厨房拿了把刀,捅了那个人一刀,后来我就被学校送进了少管所。”

被学校送进了少管所,他父母呢?

薄衫清问“你父母没管吗?那几个王八蛋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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