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院长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然后咂了下嘴,露出并不好看的笑脸道:“在你们开学的日子说那些,确实不吉利,还是给你们说说我年轻时候的事吧。”
“那时候,我比你们现在大个十多岁,第一次来给甲班上课时,还闹出了不少笑话。”
周院长啜了一小口酒,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往事,连眉角都笑弯了。
“那时候我穿着儒家先生的正装,板着脸、提着戒尺,想要做出严师的模样,可等我进教室后,发现那群天之骄子正打得不可开交,而他们在瞧见我进学堂后,仅是一愣,然后继续打了起来。”
“我身为人师,自然要阻止他们,只是在劝说他们时,四周不停有黑拳往我身上招呼,久而久之,我的暴脾气就上来了,一冲动,也顾不得师德,凭借着武力强行镇压了那群混小子。”
周院长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继续道:“然后,当时的院长就罚我们跪在蒹葭城一楼大厅的周文王玉人像前反思,并抄写易经三百遍,而我需额外抄写其他四书五经各一百遍。”
“我花了整整一个月才抄好,那群混小子们也差不多,然后我们将摞成山高的竹纸用搬山法术送到院长面前,结果院长看也没看,说是忘记了有这回事,现在经我们这么一提醒,倒是想了起来,接着又对我们二十一人进行了一顿说教,那老院长有一大声说话就喷口水的毛病,我们这一群人,等老院长训斥完,胸前都湿了一大片。”
“不过也多亏这么一出,让我和他们变成了亦师亦友的关系。”
周院长突然眉头一挑,露出不正经的笑容道:“后面还有几个御艺的小子让我代笔写情书咧!”
老头子越说越得劲,但说的全是当年陈芝麻烂谷子的琐事,可随着地上的空酒坛越来越多,周院长渐渐敞开心扉,话题也开始伤感起来。
他顿了许久后说道:“后来那群混小子出师了,各自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并在谢师宴上一人一杯地给我敬酒,都说让我好好保重,而我第一次面对这种离别,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闷头一杯杯、一碗碗、一坛坛地灌酒,最终趴在桌上昏睡过去。””
“等第二天醒来,蒹葭城被整理得整整齐齐,却也变得冷冷清清,我将桌上的二十封书信一字一句,来来回回地看了三天,才将它们与我的私房钱一起封存。”
周院长想要再喝一碗酒,但身边只剩下空坛,他便觉得有些扫兴,但还是继续说道:“几个月后,新的甲班学生来了,他们与他们一样,谁也不服谁,也打起了架。只是”
“这次,我没有出手,我在一旁看着他们两败俱伤,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结果事后,院长又将我们二十一人一起惩罚,而我的罪名是袖手旁观。大概是同病相怜吧,接下来的三年里,我又与他们成为亦师亦友的关系,三年后我再次醉倒在谢师宴上。”
“只是这次醒来后,我望着桌上的信封开始反思,我是否真得合适当一名传道受业解惑的先生。因为他们三年中,仅有自己这么一位礼艺老师,出师了,分别了,也就没了,可我却陷入这个轮回,三年一届,从认识新面孔,再到醉酒送别,虽说儒家有桃李满天下的说法,可我没那么广阔的胸襟啊!”
“我舍不得!”
周院长突然指着庄休说道:“你说,你觉得等死的滋味不好受,可我明知我与他们注定分别,却又不得不一起朝夕生活三年,你说,这是何等滋味?!”
庄休想了一会,实在想不起他林岚高中的同学和老师的名字,便不能理解周院长,他回道:“不过是学生而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又何必用真感情?”
周院长又露出不好看的笑容道:“我接了第三批学生,并刻意与他们保持距离,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第三次谢师宴上,我再次醉倒,醒来后,我便去老院长那交了辞呈,然后游历山水,洗去心中伤感。”
周院长说完后,仰望天空,星辰如故,人却非,他叹了口气,低下头,望着篝火边昏昏欲睡的几人,苦笑着摇摇头。
少年哪知愁滋味。
没过多久盖聂捧着一大锅野菜炖野菜放到篝火面前,让要吃的人自己盛,然后自个屁颠屁颠地提着几只串在洗净的竹枝上的烤竹鼠,来到施夷光身边,但施夷光婉拒拒了,说是夜里不吃油腻的东西,和大家一起吃野菜就好了。
于是盖聂殷勤地替施夷光盛了一碗野菜,然后顺势坐在她的身边,大快朵颐地吃起了烤竹鼠。
饥肠辘辘的庄休捧着空碗,盛了一碗并不怎么美观的野菜汤,他浅尝一口后,发现咸淡适宜,并且没有土腥味,这让庄休高看盖聂不少,毕竟想要俘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俘虏他的胃!
庄休又一碗野菜汤下肚,饥饿感消失,他擦了擦嘴角,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嗝,却引来所有人的注视,即便连盖聂和荆轲这样的糙汉子也不例外。
“看我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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