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点头,“嗯,我要去看她,看我娘亲,我告诉她,他终于死了。”
八月初八,封后大典已过去整整一月,这一月中,很多事情都变得面目全非,唯一未曾变过的,大约就是钟衍仍旧未在出宫一事上约束她。
今日鹿城街头人潮涌动,午时还未到,南巷便已聚满了百姓,慕晚坐在马车中想起这一连串的事情,脑袋又微微作痛,人人都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可慕宁害死了那么多人,却又该如何算呢?
若不是当年娘亲替她求了那道赐婚圣旨,只怕她根本活不到现在,慕宁前半生装无才无智太过压抑,导致后来手握权势以后自我膨胀,心理愈发扭曲,只记得恨只懂得一门心思地疯狂复仇。
他口口声声说是因为先皇后,实则他心里连先皇后也一并恨着,这才导致他会在先皇后薨逝后对钟衍下手。
钟衍是这件事中最无辜的人,眼下却只有三年的时间了,这又如何算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呢?
想到这儿,慕晚撩起帘幕远远瞧了一眼,继而收回目光,淡淡开口,“走吧,云舒峰还远呢,我们要赶在宫禁之前回来。”
云舒峰是鹿城外一座山峰,高耸入云钟灵毓秀,孕育着无数的奇花异果和奇珍异兽,是楚国一大奇景。看完娘亲留下来的那封信后,她终于明白当年娘亲为何要留下遗书不入慕家祖坟,而要桐姨将她葬在这里。
娘亲最敬爱的长辈和她挚爱之人都长眠于此,娘亲说,她这一生,总得有一件事要做的不辜负苏畅这个名字。
云舒峰山清水秀,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娘亲和她所爱之人恣意随性酣畅淋漓的生活在此,世间众多纷扰都影响不了他们,无论山河怎样变迁,时间如何更迭,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悠然酣畅,真是叫人羡慕。
慕晚跪在她娘亲墓碑前,接过涵香递上的酒壶,缓缓倾倒于地面之上,莹白的面容渐渐浮出笑意,声音甜糯酥软,“娘亲,阿晚来看你了……”
云舒峰绿树环绕鸟语花香,林木层层叠叠,缥缈的白雾似有似无的浮动在大片大片连绵不绝的墨绿苍翠之上,飘忽而轻柔。
涵香立在一旁听着慕晚自言自语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也渐渐红了。
因着要赶在宫禁前回去,慕晚待了不多时便回宫了。
马车疾驰,车轱辘飞快碾过白玉石铺成的道路,留下一道清浅的印记,每隔一段路,便有几滴殷红的鲜血滴落。马儿的嘶鸣声在死寂的宫阙之中格外刺耳,马车还未挺稳,一只纤白的手率先挑开帘幕,慕晚迅速翻身跳了下去,身后传来一阵惊呼。
“小姐小心”
慕晚头也不回地摆手,“叫慕玄将那两个家伙带过来!”
高高的白玉台阶之上,矗立着一座巍峨霸气的大殿,金黄的琉璃瓦,正红朱漆的门,飞檐两端赫然雕着两只腾空欲飞的金龙,二十四扇雕花宫门紧紧掩着,宫门正上方顶端悬着的匾额上面书了嘉福殿三个金字,龙飞凤舞,翩若惊鸿,说不出威严与端庄。
慕晚提着裙摆蹭蹭蹭往台阶上跑。
台阶之上,宫门前方,跪着一个墨色身影,墨影在日光下也带着丝丝冷意,像是一块散发着寒气的万年寒冰,原本气劲十足慕晚忽然停住了脚步。
日头渐渐偏西,夕阳西下,橘红的霞光滚滚而来,将整个宫阙都染成了红色,只有那抹墨色身影,一如既往的冷冽。
誉王殿下
眼前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毫无意外让她想起了五年前。
那时离她及笄不足一月,而她的及笄,同时也意味着她要嫁入誉王府为妃。
她自小因着不想嫁给誉王殿下,使尽浑身解数折腾自己的名声,虽不怎么出府,但刁钻泼辣之名却稳稳地扣在她头上,在鹿城几乎是人见人厌。尤其是誉王殿下在场之时,她更是削尖了脑袋用各种办法诋毁自己。
十二岁那年陈国老国公六十大寿,正赶上钟衍寒症复发,去贺寿之人便成了誉王殿下,而因着她娘亲曾救过陈老国公一命,陈老国公发话,随行之人又加上了慕宁和她。
此后便一直有传言说在宴会上,一名舞姬的水袖不小心扫到了誉王殿下的衣角,她不顾是在陈国公的寿宴,当着四国权贵的面,不由分说拔下发髻上的金簪挑断了那舞姬双手的手筋,气的六十高龄的陈国公当场晕了过去。
落塌的寝殿内有根发丝,她便将殿内伺候的宫婢都剃成了光头,当夜,陈国最小最受老国公喜爱的升平公主赠了誉王殿下一根腰带,她知晓后,飞沙走石的杀到了升平公主的含光殿,当着誉王殿下的面将含光殿一众宫婢打的落花流水,还赏了升平公主两个耳光。
想起这些,慕晚禁不住笑了,也不知当年这么恶毒的法子自己是怎么想出来的,难得的是聪明睿智的誉王殿下竟然也信了。
那时自己不过是个相府千金,升平可是正儿八经的陈国公主,她哪里能有掌箍公主的胆子。世人也真是看得起她。
自那以后誉王殿下对她厌恶至极,回去后当即便请旨去镇守边关了,眼看离婚期越来越近,誉王殿下坐不住了,巴巴的进宫想求陛下取消婚约,可毕竟是先帝赐的婚,陛下哪里肯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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