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利落拒了那腆着脸的堂姐,蔻儿才不管身后低声的咒骂,回了宜明苑只管把料子给了最善裁衣的婆子,她回了房又靠在软塌上翻阅着游记杂学。

堂姐们学不乖,总想占她便宜,伯母们也拉的下脸来打她秋风,可真是一个让他大开眼界的官家门第!

犹记得她初回方家那天,送她回来的车队绵延一里路,十余辆车马装载着衣服首饰先行,围在她车架边有浩浩荡荡几十个丫头仆妇,马车队一绕进方家巷子,就有人去通禀。方家内里误以为来了什么大人物,大太太忙不迭的带着一众女眷开了正门,笑脸相迎而来却见着方家身份最重的二公子护在身侧,被一众丫鬟仆妇簇拥着的她时,那犹疑又慌乱的眼神着实令她发笑。

堂姐妹们一水儿都聚来宜明苑,一边儿看着她仆从们从车上搬下来一件又一件稀罕摆件往原本空荡荡的房间里添置,什么海上贸易得来的西洋物件,什么名氏大家的字画佳作,竟找不见一件普通的玩意儿来!当场就有那眼热的姐姐妹妹,调笑着讨要见面礼。

且不说哪里有做姐姐的向妹妹讨要东西,单单她刚归家来,尚未认识了人呢就如此做派,着实令人不喜。只她那会儿还抱着且要和家里人好好相处的念头,亲亲热热给了一众姐妹们小玩意儿见面礼,金穗子金花豆都是一捧一捧的给。

这第一次她给了她们脸,使她们尝着甜头了,第二次索性带着男童们一起来,还有的腆着脸说,自家有多少表姐妹。

什么意思,真拿她做冤大头不成?

蔻儿再真诚的心,到这里也凉了,只那时到底不知这家人是个什么光景,随意拿了些银子做的小玩意儿打发了,打算让面子上能过得去。

倒不料升米恩的斗米仇,那群得了她的好的姐姐妹妹们,反倒记恨起她来。说她那么有钱却不给姐妹们花,竟是个小气自私的。

蔻儿算是知道了,自己在这个阔别了五年的方家,是找不到家的归属感的。就权当是借住吧,等哥哥给她相看了好人家,搬出去后就好了。

故此她的宜明苑素来是婉拒方家人不请自来的。只她总有出去的时候,就免不了姐妹暗里给她使点绊子。不过也都是装装可怜打打秋风暗里讥讽几句,真叫她们对蔻儿做些什么,她们却都是不敢的。毕竟这个方家目前的兴衰,全靠的她嫡亲哥哥。

只肩负一府兴衰的哥哥太忙了些,好几日都不得回家一次。

蔻儿倚着软塌,翻着手中哥哥买回的游记,忍不住想,也不知道这本游记看完,哥哥能不能有休沐。

只她游记看完了,新料子做的春衫都上了身,哥哥也没有回来。

蔻儿手头的书看完了,写了两日杂记后,思来想去,还是要出去买书才是。

她在等哥哥回家后一道出去,还和自己出去买书之间果断选了后者。

毕竟哥哥再好,也是不会允许她买书时夹带些私货的。

这日正巧晴好,府里没什么事,蔻儿使人去给大太太说了一声,换了一袭鹅暖黄襦裙,梳了个最是简单的双垂髻,左右带了丝鸢小婉两个丫头一道走偏门套了马车出去了。

大梁的京城与襄城相差甚远,说话的方式也不太通。蔻儿在襄城带了那些年,学了一口软糯南调,回到京城,说这边的话也总夹着襄城软语,使人一看就知是外地来的。

她回到京城时日不长,也甚少出来,知道的地方就早早打探好的南麓巷子那儿的一家杂书铺子。

她如今也是叫马夫对直去了杂书铺子。马车停在铺子门口,两个丫头留在马车上,蔻儿踩着脚凳下来走进铺子左右观望,掌柜的坐在柜台后抬了抬眼皮,热情招呼道:“小公子随意看啊。”

那人口中叫着小公子,却是蔻儿如今用发带高高束起发髻,穿着露着白内里衫的鸦青圆领袍,腰间束着革带,上缀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脚上套着皂靴,细皮嫩肌,唇红齿白,纤长睫毛蒲扇蒲扇,抿着唇嘴角露出一个酒窝,活脱脱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儿郎!

蔻儿背着手在一楼三个隔间立着的数个书架中走来走去,一本一本的看着书脊。只她到底年幼,个子尚未长开,矮一些的到能看得到,再高一点的,仰着头也看不清字。

她站在一列书架前高高仰着头,眨巴着眼睛,最终低下头抿着唇思索,要不要使掌柜的给她一个凳子踩脚?

正思索着,只听背后一个稍微低沉的声音清晰响起:“你要哪本?”

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蔻儿眼睛微微睁大,她对于有陌生人突然离她太近而感到战栗,浑身酥麻,后颈起了一层鸡皮。

她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等离那人稍微远了一点,才脑子清晰起来。

如今她做男儿打扮,加上那人问话,只怕是好心想要相帮罢。她这般反应落入他人眼中却是惺惺作态了。

想清楚后,蔻儿大大方方指了指她头顶上两层的几本,压低了下声线,咬着不南不北的腔调道:“劳烦这位兄台帮小弟看下,上面的可是北浔阳杂记?”

那人顿了顿,念道:“是北岳名山游与楚氏名物。”

蔻儿找的寻阳北杂记是她听哥哥提起过好几次的游记,所以记住了,而这人口中念得,却是两本她心心念念了好些时日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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