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历代,日食皆被被视作阴阳严重失调表征,在星占中往往意味着臣下的专权犯上。本朝的救日礼无非有三:天子规避日食,罢朝二可行助阳祛阴之式三则要禁止一切娱乐宴会活动。
然翌日早朝照常,依然是立后的主题,仿佛昨天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李皋兰入主建康母仪天下,已成定局,只剩一干人在那聆听太常绵延不绝的礼仪奏报,光是用耳朵,英奴已不胜其烦。
此种冗繁,他并非第一次生受,当日登基大典,礼官唱导不休,雅乐绵长。他一套接着一套衣裳换,说什么话,往哪里走,面上永远都需持最庄重神情。几个时辰下来,人饿得头晕眼花,筋疲力尽,连暗骂这些破规矩的精神都提不起,更何况再同那些廷臣虚与委蛇。
此刻,太常的脸忽近忽远,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那些无聊的言辞流水般欢快地淌着,英奴忽羡慕起那些名士来,整日标榜风流任性,从不用守这些乱七八糟的礼制。
到底是何人,以何等心志可制出如此繁琐一套!英奴强忍不适,压着那股不耐,若有可能,他真恨不能下去将那太常击晕,如是思想,心底反倒生出几分快意,斜睨底下众人,不知他们此刻作何想。
如此胡思乱想了半日,太常何时住的口,他竟未留意,百官将目光投向了自己,方意识到太常终结束了那一番冗词赘句。
“太常所言甚是,就按此拟旨。”英奴略微颔首应道,目光在大将军身上稍做逗留,很快移目他人,皇叔踌躇满志,倒从不屑掩饰,可谓真性情,不失名士做派。
偌大的太极殿里,黑压压一众人,放眼望去,无一人可与言,无一人可与信,英奴不无悲哀地想道,孤家寡人,孤家寡人,他只要坐在太极殿上,那种要命的孤独感便愈发强烈,犹如孟浪的潮水,一下下涌上来,要让人溺死其中。
既立皋兰为后,河朔便要牵扯进来,建康局势还不够乱么?英奴胸口憋闷,一口气尚未喘定,便见太史令缓缓出列,看情形这朝一时又退不了了。
“今上,昨日巳时,日有食之,此乃天露其慝以告示焉,还望圣裁。”太史令徐徐奏道,一时四下里寂寂,众人心里清楚,这一茬到底还是要提,可无人知晓此话欲引向何处,便都屏息凝神望着太史令。
英奴漫不经心应了声,脑中略略一转,方悟出言外之意是说人君有瑕?昨天日食,他又不是瞎子,本也以为今日朝会可免,自己只需撤乐,减膳,素服便算修省避灾。
然内宫一点动静皆无,早朝如常,他并无可惧之处,天子不免略有些自暴自弃地暗道,天下治乱,在天子一人,人君象日,自是他德行有亏,慢天地,忽鬼神,才会有了日食这等坏事。
这样的言辞,在他,并不是难事。
“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育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备得任其职焉,”太史令继续不紧不慢说着,可话锋至此,众人已察觉出苗头,不免担忧起来。
此番说辞,后面自然是废话,重点在前一句,在场的都听得明白。果不其然,太史令下面便再也无需遮掩:
“还请今上免斥臣下以避灾,以救禳。”
英奴不动声色扫了一圈,停在太史令诚惶诚恐的一张面孔上,心底冷笑不止。
“诸位同僚,你我在朝为官,便要为今上分忧解难,方才太史令说的好,前朝有逢日食策免三公的旧例,臣以为,”大将军自动出列,同太史令无缝对接,省去天子苦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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