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来了

这就是塔科夫的夜。

从不到三十来米的高度俯瞰俄军营区,高高架起的照明灯投下了一片片重叠的光斑,把营区框在了一道刺眼的藩篱里。而那团将光环实验室吞没的白雾的上半部分,被地面上的灯光照得像个灯泡一样。

在更远的地方,星星点点的篝火正在被点燃,微弱的光线标识出了所属势力的边界。看守地盘的枪手差不多刚刚吃过晚饭,这会儿应该正在地堡里打着嗝,等待猎物走进火光照亮的范围。

在沉寂了一个白天之后,枪声很快又响了起来:首先是城市边缘的零星交火,从坚硬表面弹跳起来的曳光弹开始飞进天空,没过多久,市中心也开始枪声大作。

尖兵看了眼表,望向城北,一串绿色的曳光弹准时飞向了夜空深处,低沉的咚咚声随后传来。那应该是一挺老旧的重机枪,弹链上挂一串二战时期航空机枪使用的穿甲曳光弹。在情报里,那挺机枪被叫做“礼花发射器”。它在城里藏得太深,又死得太早,人们只知道那场战斗必然会发生,而它一定会变成夜空上的点缀。

军官们把它和消灭它的那声爆炸放在了一张清单的前面,如果武装探险队需要一声足够响亮的噪音,那么这一声就足够了。

尖兵踩了踩空气,像在游泳池里踩水一样,把脑袋探过了异界与现实之间的分界线。“礼花发射器”在十几秒的短暂停顿之后,很快又开始咚咚作响。这一次,更多红白相间的曳光弹弹了起来。

那声爆炸就快来了。

如果有人从地面抬头往上看,他们这支小队倒挂在半空的姿势可能真会把人吓着。不过就算他们抬起头来,肉眼也很难从天空背景中将他们分辨出来。

而从尖兵自己的角度来看,他们正躺在一碗色泽黯淡的“异世界”里,灰白的穹顶像碗一样盛着从异世界喷涌出来的东西,那些被异界规则改变了的物质又托着他们。与此同时,“碗”里的液面正在以可以分辨的速度上升,或者说,正在将他们向地面压去。

尖兵举起了爪钩发射器,发射管上的气瓶压力表读数正常,指针上的红色氙光管仍在绿色背景的区域内。

他将准星指向路灯上方,拧动了标尺上的旋钮。卡尺式的照门向下转了两格,落在100米距离分划上,正好套住了灯柱顶部的横杆。钩爪很重,阻力也很大,而那根灯柱并不是正好就在100米上,他估计可能有一点点误差,于是又把发射器往上抬了抬。

他开始等待那声爆炸,根据情报,在爆炸之前,会有一串绿色曳光弹打飞。尖兵侧过头,转向“礼花发射器”的方向,这时候一串绿色的曳光弹正好划出了一道微微弯曲的轨迹,在开始下坠之前就烧尽了曳光剂。

紧接着,那道绿色轨迹的起点亮起了一道闪光。

于是尖兵抠下了扳机,钩爪带着绳索飞了出去。爆炸声随后从北面追了过来,听起来平平无奇,和新闻纪录片里的背景声没多少区别。本地人不会回头去看,不会去关心爆炸的原因,甚至可以就着这种爆炸声下酒。

钩爪擦着横杆飞过,后面系着的绳索很快就垂了下去,擦在了横杆上。额外的摩擦力最终把钩爪拽了回来,绕着横杆转了一圈,轻轻磕在了灯柱上。

尖兵感觉自己似乎听见了尼龙摩擦金属的声音,还有几声轻微的碰撞声,好在远处爆炸的余韵也传了过来,听起来就像被关在卧室外的猫正把东西从餐桌上推下去一样。

这一阵爆炸声恰到好处地掩盖了钩爪发出的动静,离围栏最近的哨兵双手正扶着岗亭的窗台,全神贯注地望着足球场里的一场比赛。

他往回拽了拽绳索,覆盖着橡胶的钩爪扣住了那条横杆,连带着灯柱也晃了两晃。哨兵依然没有回头,球场上的士兵刚刚踢翻了充作球门的腌黄瓜罐头瓶,正在往球场中间聚拢过去。

尖兵朝自己脚下很远的地方招了招手,在明亮的地面背景衬托下,他的动作应该很醒目。绳子很快就被拉紧了,他把绳索绕进卡进滚轮之间,调整了一下姿势,平躺在了分界线上。现实世界的引力正轻轻地将他从身后的黑暗中剥出去,他想,这可能是因为自己离开异界物质的部分正在摆脱异界的影响。

但是这种剥离感正变得让人难以忍受,尖兵检查了一下滑轮的挂钩,握着滑轮的两个握把向前一挣。他的重心很快就越过中线,就像从一个巨大的无重力水球的边缘挣脱出来一样。

他只轻轻一荡,就彻底荡向了他熟悉的那一半世界。被灯光照得白亮的地面朝他猛扑过来,接着他的腿也荡了过来,拽着他恢复到与地面垂直的状态。说来也怪,当尖兵还泡在那一边的时候,他老感觉自己被倒吊着这没什么问题,或者说他理应如此但是现在那种被倒吊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倒不是说血液淤积在他的脑子里,让他眼底发胀,视野泛红……这种感觉只是一种违和感,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好像新来的仆人在他外出的时候重新整理了他的书房和雪茄室,等他回家的时候,理论上每一样东西都在房间里,但他就是看不顺眼。

他很快滑过了这两百米的距离,只是在后半段稍稍带了点刹车,免得拦腰撞在灯柱上。远处的球场上又爆发了一阵欢呼,围着那片场地的铁丝网围栏被摇得哗哗作响。

那哨兵还在岗亭里,只是斜倚着窗框的一边,手上多了根香烟。尖兵解开绳索,拽了三拽,示意上面的人可以开始移动了。

绳索从滑索一般的倾斜,开始逐渐变成垂直,尖兵也牵着绳子换了个位置,借着迷雾边缘模糊不清的边界隐藏着自己。

没用5分钟,半支队伍就已经落到了地面。现在,他们不得不暂停行动,好等从球场走出来的士兵们彻底离开。

透过铁丝网上的孔洞,尖兵把枪口探了出去。他用准星的“个”字形尖头套着哨兵的脑袋顶端,就像给他戴了一顶斗笠一样,非常滑稽可笑。在这段距离上,横风非常微弱,他不用刻意考虑横风的影响,只要稍微给一点提前量就行了。

他希望那哨兵继续闲闲地发呆,不要转过来。这样,他就有把握能打中头盔后摆和凯夫拉护颈之间的那道狭缝,就算着弹点高低偏了一些,171克的重弹头应该也能砸穿任意一道防护。只不过,但凡只要有那么一丁点不走运,哨兵都有可能制造出噪音来。

刚踢完球的士兵们现在还没有理由望向这边,他们已经看腻了奇观,也担心够了。他们下意识地就会避免望向被浓雾笼罩的实验室,尤其是在休息的时间。

没过多久,又有一群士兵沿着实验室停车场外的道路走了过来,和刚踢完球的人群停在道路中间聊起了天。

尖兵抬起头,越过瞄准镜朝那边望去,有人已经把球场围栏的门合上了,正在摆弄门栓的插销。他的余光又瞥见了岗亭的动静,赶紧重新回到瞄准镜后。

哨兵居然从岗亭里走了出去,混到了人群里。他在人群里摘下了头盔,混进了一群造型和颜色差不太多的毛线帽里,尖兵想用准星继续跟踪他的动向,但没两下就晃丢了。

他赶紧朝身后挥了挥手,让其他人躲一躲,他自己则继续透过瞄准镜观察着人群的行动。

向外走的那队人把球丢回了球场里,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又移动了起来,在路口交错而过散开了。他终于找到了哨兵,年轻人一手提着头盔,一手捏着个扁酒壶,垂着头又回到了岗亭里,还把门给带上了。

在地面指挥的中士应该也看到了哨兵的动向,他应该是认为没有威胁,又拽了拽绳索让上面的人继续下来。

没过一会儿,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解除警戒的信号,他平稳地把枪口从铁丝网之间收回来,站起身开始后退。

就在他起身时短暂断开视线的几秒钟里,岗亭的门打开了。尖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住了手里的武器。在现在的距离上,弹道与铁丝网的交汇点应该比瞄准点低个两三公分,他让这段关键的间距跨在铁丝网的连接处,指向离岗亭最近的人影。

哨兵所在的地方,曾经是光环实验室停车场的一个入口,对面是一大片平整过,但还没来得及开发的土地,现在已经被军营的车库、食堂和辅助设施征用了。在停车场和道路之间养着一片宽阔的冬青丛,本应该修剪成棱角分明的形状,现在只是一蓬乱糟糟的叶子和枝条。

哨兵走到树丛后,开始解裤子。

他好像转了转上身,侧头朝这边望了过来。尖兵停下了脚步,把步枪端稳,扣下了扳机。听起来就像一只啄木鸟用喙试了试一株枯死的老树,只有颇为空洞的一声轻响。

他转过身,迎面却对上了中士的视线。

“他在这里已经几十年了。”尖兵绕过他,走向绷直的绳索。绳索拴着钩爪的一头正挂在停车位尽头的钢管上,另一头则藏在漆黑的天幕中。

“不回收吗?”

“就这样好了。”

“法师呢?”尖兵皱了皱眉毛,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顺着绳索的方向往上望去,“……这可真操蛋。”

中士什么都没说。

他们都知道对方会说什么,没有必要在这里吵一架。

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应该是在光环实验室地面建筑正门前的停车场,距离实验室的主体建筑还有一百多米的距离。光环实验室建造了这么一处极为气派的停车场,平坦开阔,多少也考虑到了安保上的需求。

“是时候了,排一条纵队进去。”博士压低了声音指挥道。

“两条纵队。”中士替他做出了具体的安排:“尖兵,你领头,柯克,过来,你们两一组。”

尖兵有些无奈地和这糙汉一起站在了队伍前面,而中士又抓着机枪手开始交代他该怎么展开火力,怎么处理园区里的保安他们只装备着一些芳纶纤维防弹衣,最多配有相当于标准水平的增强型聚乙烯插板,不用回避装甲覆盖的部位……中士交代得比平时更为琐碎,就像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样。

尖兵同时还听到贝丝在问绳子的事情,博士告诉她不用担心,绳子就应该这样。

她又问博士,法师人呢?博士告诉她不用担心,闭嘴。

中士把其他人拽到各自的位置上,终于改换了目标:“博士,交战规则?”

博士沉吟了片刻,听起来不像很有自信的样子:“……自由开火吧,等下,如果可能的话,留几个人问话。”

“好吧。”

尖兵喜欢“自由开火”这一部分,留活口可能困难了一些,不过他也可以试试。他确认了一下柯克的位置,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就准备迈步走进云雾里。

谁料中士又转过来,抓住了尖兵的肩膀:“你的弹匣呢?”

这老头真是麻烦。他不愿意争辩,从腰间抽出一支弹匣,给中士看了弹尖的颜色。

“我们换一下。”中士从他的枪上把弹匣退了下来,又从自己的备用弹匣里抽出一支给他:“保险起见。”

好吧好吧。尖兵把膛内的子弹也退了出来,装回了口袋里。他拧了拧导气箍上的燃气阀,把它调节到适应高膛压弹药的低流量档。这支步枪虽然沿用了符合时代背景的设计,但是材料和加工精度远比当时的水平要高,留有了足够的冗余他只是为了刹住中士的唠叨。

中士也放过了他,把剩下的队伍排好了。这时候,营区里只有些重型车辆碾压路面的噪音,包裹着实验室的白雾就在他们面前静静地袅绕着。

他们最后又确认了通讯系统的预定频率。在进入白雾之后,现有的无线电管制就会解除,他们又能恢复到更为顺畅的协同水平上。

“嘿,绿脸……”柯克也用胳膊肘捅了捅尖兵的肩膀,“是不是太顺利了?”

尖兵不喜欢这个绰号,柯克也应该知道,但是这些千禧一代就是学不会尊重人。

他绷着面孔:“什么?”

“这可是个规模的营地,老兄。我说这是不是……”柯克拖着长音犹豫了几秒,大概是怕触霉头,没重复一遍他的疑虑。

“别废话,出发。”中士在队伍最后喊道,“笔直走!保持间距!”

尖兵已经迫不及待了,他几乎是推着机枪手冲进了雾里。这一次,迷雾给人带来的感觉和先前相比,又有些不同。

他从浓稠得如有实质的异界喷流里挣脱出来,走进了正在变得潮湿阴冷的塔科夫城里,而现在,空气嗅起来干燥而稀薄,就像在高山的顶上。

这一道雾墙很脆弱,也缺少活力。尖兵拂过云雾,云雾中的线条只是慵懒地跟随在手背之后。机枪手走在他的身侧,脚步沉重,把其他人制造的噪音都盖了过去,听着都能察觉到他肌肉紧绷的程度。

“放轻松,只是个停车场。”他出声安慰身边的同伴。在最好的情况下,他应该和一些成熟、理智、能自我调节情绪的成年人一起工作,然而由于基金会武装力量的特性,总会有一些只活了一辈子的新兵被掺进队伍里来。

“对啊,很轻松,很轻松……”机枪手附和了两句,忽然哗啦一声抬起枪来。他瞄了瞄前方,像是追踪着什么东西一样转了转身。

“怎么了?”

“没什么……奇怪。”柯克又放下了武器。

尖兵知道他一定看到了什么,条令上虽然规定探险队内部“要坦诚地交换信息”,但是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人总免不了会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东西。那些一晃而过的短暂错觉到底值不值得上报,决定权仍然掌握在目击者的手里。

“你确定?”

柯克很确定:“没什么,只是热像仪上有几个噪点。”

只要别把我们全部害死就好,尖兵想到了陷入疯狂的法师:“别瞎看了,等我们走出去再说。”

他们没走几步,一根灯柱就从云雾中浮现了出来。这根灯柱立在停车场中几个小区域之间,周围种植着一些低矮的小灌木。按照事先的规划,他们肯定会经过这一根灯柱,或是相邻的一根。只要在迷雾之中找到这些灯柱,自然也就能找到停车场的各种标线和隔离带。

尖兵拨开了几株开着紫花的长草,继续前进,很快,他就看到了一个印着名字的停车位:医生。这些有名字的专用车位应该离实验室的主体建筑不远,意味着他们一旦离开迷雾,需要闯过的开阔地也不会太宽阔。

他在这位医生的车位上稍候了片刻,等身后的队员赶上前来,这才继续朝着迷雾的深处前进。

他和机枪手又穿过了另两位医生的车位,跨过了另一片软绵绵的长草。就在他开始怀疑这片云雾是否存在一个尽头的时候,一种阻力出现了,就像是一阵没有温度和湿度的风,以恒定的速度迎面抚来。

他稍一调整重心,迎着扑面而来的云雾向前一倾身,就感觉自己突破了一层薄薄的膜。

然而在那层云雾之后,仍然是雾。

和雾墙里徒具其形的屏障相比,迎面扑来的是一层又一层湿漉漉的薄雾。尖兵察觉到了从手腕处渗透进来的阴冷,护目镜的边缘转眼间就结了一层细密的露水,这就是雾墙的另一面。

他慢慢地把夜视仪翻下来,让支架的锁扣温柔地扣上。

经过增强的影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一开始是模拟硫化锌荧光粉的绿色,在缺乏对比度的雾气中只能看到一片明暗不定的虚影。他又把夜视仪切换到了模式,安装在夜视仪里的一块小芯片开始识别出一些常见物体的模式,把那些线条连接组合起来重建成图像,着色,形成全彩色的视野。这样就好多了,不过目镜里的世界看上去像是一个令人心情郁闷的阴雨天,所有东西都有些灰蒙蒙的。

夜视仪逐渐从朦胧的世界中剥离出了更多的对比度,将建筑外墙的线条勾勒了出来。飞碟造型的玻璃幕墙中间有一条突出的腰线,从建筑的底座中向外凸出,悬在视野上方,构成了一种颇为压抑的视觉效果。

他首先注意到了大约30米外的光源,那应该是实验室飞碟形主建筑的入口。

从卷帘门缝隙里透出的光线微微照亮了门前的一小段人行道,除了球形的隔离石桩,似乎还升起了升降式的阻车桩,这栋办公建筑看样子已经进入了全面封锁的状态。

透过幕墙,可以看到建筑二层隐约还有几点灯光。除此以外,停车场里就不再有其他的光源了。

这是哪一天?他抬头望去,天幕在非常低的高度包裹着实验室周围有限的空间,就像这栋建筑被一座放大了的体育场罩在了里面。天空中没有放射性尘埃发出的,容易被夜视仪感光管捕获的闪光,说明这里的时间正定格在事件发生之前。

尖兵没有贸然行动,没过多久,探险队的其他成员也从雾墙里走了出来。他所在的由低矮灌木组成的夹角很快就被其他队员塞满了,组的王光远就挤在他背后。

“这雾比我预想的要厚一点。”王光远往回望了一眼,声音同时从无线电内外传来,又透过尖兵的降噪耳机形成了三重回响。

尖兵继续瞄准着建筑较远处的拐角:“还好。”

“我还以为……”

他们没有继续讨论下去,因为很快无线电里就传来了命令:“3,准备破障。队预备。”

“3明白,正在准备,30秒。”王光远卸下背包,从里面取出了破障设备。

“30。”

那是一张看起来像是浮板的东西就是用来给游泳池里的新手抱着的那种泡沫塑料板上面编织着一圈又一圈预成型的塑性炸药。只要贴在没有背板加强的门或者墙壁上,这些高爆速炸药就能切开一道足够人进出的开口。

王光远把整块破障贴板展开,用手指顺着导爆索检查了起来。有那么一会儿,他好像完全沉浸在了这一桩小事里,呼吸变得平稳而深沉。

“3准备好了。”

“队行动。”

“队在行动了。”

爆破手提着破障设备,跨过稀疏的灌木丛,一溜小跑穿过了停车区外的车道,又穿过了另一小片停车区,另一条较为宽阔的车道,上了路边的人行道。强尼跟在他身后,只在跨过灌木丛的时候落后了两步。

“3到位。”

“2到位。”

“2,你能掩护喷水池的左侧吗?”中士忽然发问。

强尼找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喷水池的轮廓:“明白,正在掩护喷水池的左侧。”

“3,你可以继续了。”

这时候,他们本应该听到一声很清脆的爆响,破障板和将破障板粘贴在障碍物上的凝胶可以将爆炸的能量导向较弱的障碍物,从而熔化、撕裂或是在上面冲出足够破坏其结构的孔来。

“1,我们有麻烦了。”王光远顿了顿,“有人比我们先到。”

见鬼。尖兵转过头,望了望光环实验室巨大的玻璃幕墙。

“有人用气割烧了一个洞,15乘15……然后在原位粘了一块板子,摸起来像是塑料。”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检查了一下盖板的边缘,又回报说:“没有危险,要继续吗?”

“稍等。4可以跟进了。”

“移动中。”

柯克穿过了两道被踩塌了的灌木丛,跑到了人行道上。队在门洞前重新整理了队形,做好了进攻准备。

“队,你们可以继续了。”

“明白,正准备攻门。”

由于地形的限制,他们只能选择以一列纵队攻门。王光远先揭开了盖子,踩着一地钢化玻璃的碎片钻进了大厅。无线电里只能听到他在控制前台右侧的楼梯和平台。

柯克紧随其后,沿着卷帘门快速向左展开。这时候他其实应该和王光远互换控制区域,消除死角,不过强尼很快就钻进了门上的洞,建立了交叉火力。

“我们进来了。大厅安全。”

当尖兵护送着博士走进大厅的时候,他们才发现所谓的“安全”只有修辞上的意义:大厅二层的角落里堆着四具保安的尸体,一层的角落里还有两个倒霉蛋被割了喉。它们当然称不上威胁,只是热像仪里的一些灰影罢了。

“室内温度不低,”强尼握着其中一个倒霉蛋的手腕,托着肘关节弯了弯,“可能是30分钟之前,也有可能有3个小时了,毕竟室温不低。”

没过一会儿,去检查值班室的人也回来了。王光远隔着半个大厅摇了摇头:“值班室里还有三个。”

“他们的对讲机没声音。”博士试图做出些判断,“这么说,外面巡逻的保安也被解决了?所以说……”

中士打断了他:“我们不知道。博士,我们接下来应该找什么?”

“主升降机,一台大电梯。它应该在整个雾区的中心,应该就在实验室建筑的正中央。”博士在原地转了一圈,又问道:“你们看到电梯了吗?”

“我们刚刚经过的那里,就在大厅那边。”贝丝指了指墙角的另一边,“就在闸机那边。”

博士:“我当然记得,不对,不是那种普通尺寸的。我们要找的是那种很大的,专门用来运送重型设备的……”

“就像船上的那种?”强尼提醒他,“就像基地里的那种?”

博士把他所剩不多的头发向后捋去:“对!就是那种重型升降机。”他终于想起了还有地图,从地图袋里抽出了一叠图纸抖开:“中心点应该在那个方向……唔,好像要下到地下室去……”

他把那叠地图摆弄来摆弄去,始终找不到正确的方向,汗水把他的灰发粘在了额头上,让人很难对他产生多少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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