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很快降临,天上微明的弦月与鬼眨眼般的点点星光,给海面蒙上一层神秘的轻纱,到处影影绰绰,怪诞迷朦,让人心生惧意。不时凭虚传来的动物尖叫声,也教人心中惴惴。而且他们彼此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了,阵阵惶恐的感觉袭来,几人不约而同地向彼此靠近了些。
除了恐惧,饥渴的感觉也令他们很难受。而且,虽然头和手可以伏在气枕上,虽然他们已经非常困乏疲倦,但他们也不可以真正的睡着,他们的脚还得不停踩动,一旦脚停止调控,整个人还是会翻身落入海水中。
所以,他们只能苦苦地支撑着,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在漆黑的海水中期待天明,在黑暗的恐惧中盼望阳光。
时光在众人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海面上迎来了曙光。他们绑紧的心情似乎轻松一点了。
但他们并没有真的轻松起来,他们陷入了另一种难熬的困境饥渴。
“妈,我渴!渴!”小女孩一付难受的样子道。
“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我们会没事的,没事的。”张芳仪安慰道,说出来的话显得苍白而无力。
太阳慢慢爬上头顶,气温很快攀升起来。从掉到海里到今,已接近二十个小时了,海面上一直无风无浪,这使他们避免了被海水冲散掩埋的危险,也使他们非常难受,露在水面的头颈被太阳晒得发痛,额头挂满汗珠,但空气中却是一丝风都不透。
在过去的二十个小时中,他们从未喝过一滴水,吃过任何东西。在闷热的海面,他们都饥渴难耐。如果不是知道口渴喝海水会更渴,会死得更快,估计她们早喝了。
凌冬注意到熏儿多次在用舌头舔嘴唇,她的眼睛很久才睁开一次,眼神昏暗,已经没有了起初的生气和灵气,心中掠过一丝酸楚,头脑中又浮现了几个人的悲惨结局。他知道,死于海难的人,除了淹死,大多都是渴死饿死的。
又过了一个钟头,想是已近正午,太阳光更强烈了。凌冬又望了一眼熏儿,见她仍是闭着眼睛,但咽口水的动作更频繁了。
凌冬抬眼看了看海天,此时烈日炎炎,万里无云。海面上日光与水光相映,显得极为刺眼,气温越来越高,热浪熏人。
这时候熏儿的头伏得更低了,嘴唇干裂,但已没有口水可以舔嘴唇。如果不是偶尔还有干咽口水的动作,会让人以为她已经昏厥过去了。
凌冬何曾不是口渴的要命,他知道,如果没有人来搭救,这里所有人很快就会脱水而死。他在后悔没有多带些水在身边,要不然这个女孩也不至于渴成这样。
他从身上取出一个密封的塑料小杯,里面有水,这是飞机上特供的,可惜他带得太少。
他撕开封口,将水递到了熏儿的面前。熏儿听到声音,眼眸倏然睁开,不敢相信地注视着眼前这杯水,眼眶一红,然后看向凌冬。却见凌冬眼眸中带着怜爱,轻轻笑道:“你喝一半,留一半。”
熏儿忽然觉得心中一阵温暖,顷刻泪光浮现。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水杯,轻轻喝了一小口,便递给凌冬。她怎敢真的喝一半,她明白这时候一口水意味着什么,或许死得慢一点,或许因此而获救。
凌冬没有去接,而是摇了摇头,微笑着道:“你喝一半。”
熏儿笑了,她已确信凌冬是真要她喝一半,她又喝了一口,还是不敢多喝,便递给凌冬。哪知凌冬又摇了摇头,笑道:“还是不到一半,还要再喝。”
熏儿笑得更灿烂了,又拿回去喝了一小口,凌冬道:“还要再喝!”让熏儿又喝了一小口才把杯子接了过来。
熏儿以为凌冬会喝剩下的半杯水,微笑着想看他喝。那知凌冬突然转身,将水递给了旁边的张芳仪。
在熏儿喝水的时候,张芳仪的女儿陈可早就一次次地说:“妈,渴,我要水,妈,我要水。”而且喉咙在不停地干咽着。
张芳仪没有开口,眼神非常无助,心中如火焦灼。但她连向凌冬这边望过来的勇气都没有,这时候每一滴水都极为珍贵,已经要了人家一个充气枕头,还能开口要来救命的水吗?
所以当凌冬将水递过来时,她心中不禁一怵,慌乱地接过水杯,怕被抢回去似的,快速递给女儿。见到女儿两口就灌了下去,心情才放松了些,而且连即将出口的“谢谢”两字也咽回去了。
她不能说谢谢,也不敢说谢谢,说谢谢有些见外,而且不妥,因为她认为那样会毁了大家是一个整体,是同在一条船上的感觉,她还希望凌冬继续把她们母女当成正在共患难的人,帮她们渡过难关。她真怕表达了谢意,反而提醒凌冬:他是有理由不让她们分享他的水的。若凌冬还有水,而且不再给予她们怎么办?
下午的太阳依然猛烈,三个小时后,熏儿,陈可又都渴得不行。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凌冬又拿出一小杯水,递给熏儿并说道:“这次你喝一半,我喝一半。”
熏儿接过来,看了凌冬一眼,然后慢慢地喝了三小口。当她把水杯递回时,凌冬摇了摇头微笑道:“还不到一半,还要再喝。”熏儿又喝了两口。
凌冬接过杯子后又递给了张芳仪。
熏儿又是一愕,因为刚才凌冬说的是:“这次你喝一半,我喝一半。”她以为他会喝的。
这次陈可没有嚷着要喝水。只是喉咙在困难地吞咽,显是非常的渴。
张芳仪还是不敢向这边看过来,不过却在留意着凌冬会不会再给水。所以这次接过水时从容了许多,给陈可的时候还小声地叮嘱慢点喝。她似是已经确定凌冬不仅不会索回,而且还会给予。
不过她还是没有出声,凌冬把水给了陈可,而自己却在艰难地忍受饥渴,她没有办法不被感动,但此情此景,谢谢两字太过廉价,就是能说也不能说。
让凌冬有些错愕的是,当他第三次将一小杯水递给熏儿时,熏儿竟然将头别向一边,眼中泛着泪花,不再去接。
“你怎么啦?快喝吧。”凌冬劝道。
“不,冬哥不喝我就不喝!”熏儿赌气道,泪水忽然涌出。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凌冬谎了,急忙道:“好,喝!我喝!”
然后又拿出一小杯水道:“这杯给她们俩,你那杯,我们一人一半,好吗?”
“嗯!”熏儿点头,破涕为笑。
过了一会,凌冬又拿出四片独立包装的三明治,每人一片,稍为应付肠胃。然后各自扒在气枕上小憩。
下半夜,海面上突然起风,潮水涌动。
“起风涨潮了!”凌冬心中惊悚。他慌忙提醒大家警惕:如果风浪太大,大家可能会被冲散,还有可能被波浪冲走。
被他这么一说,其他三人惊慌起来,她们虽是第一次在大海历险,但海洋的可怕他们是知道的,海风刮起,波涛像一堵堵耸立的高墙不断撵压而来,那是电视里面经常出现的画面。
与浩瀚的大海相比,人连一只蚂蚁都算不上。不要说风暴,就是轻微的波涛都可能让他们葬身海底。
“如果有绳子就好了,我们可以绑在一起互相接应。”凌冬叹息。
“冬哥,我背包里有一捆绑带。”熏儿快速说道。
“什么绑带,快拿出来看。”凌冬赶忙道。
“太及时了,你怎么连这个都有。”凌冬诧异。
他迅速展开绑带,见有十六米左右,他将之折成对折,还有八米,分别从每人双臂下死结捆紧。每人相距还有半米,不影响各人游水的动作。另外又用两端多余的绑带连接两个气枕。
这时风越来越大,潮水越涨越猛,甚至还有飞射而来的雨点,零星而迅疾,打得人脸皮发疼。
夜色黑沉,更加重了四人的恐慌,他们紧张地抱紧气枕,希望能经受住波涛的冲击。
每次波涛涌来,每个人都非常狼藉,或呛到海水,或差点让气枕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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