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霍地站了起来,大叫道:“快去!快去!把那些奴才都抓起来!”李建成与李元吉愣住了,不知是哪几个奴才,李世民快步出屋,叫来亲兵往后院去了。李渊怒气勃发,猛地把案上的箭筒摔到地上,拨出佩剑向桌子猛砍,李建成兄弟二人和刘文静从没见过李渊如此失态,吓得不敢说话。
不一会,李世民回到殿中,李渊怒声喝问:“那些贱人砍了没有?”李世民道:“孩儿已把她们关了起来,一会就讯问。”李渊手一挥:“还问个什么,立刻砍了!”李世民道:“孩儿已派人去找乳娘和那个接生婆,抓到后一块砍了。”李渊把剑一扔,颓然坐到椅子上。
原来李渊的小女儿天生异象,右脚掌上有个火炬形状的鲜红胎记,李渊很是惊奇,就给女儿起个乳名叫光明妮,此事只有留守府内堂的人知道,突厥人竟然能查知,显然在李渊夫妇身边布有眼线,最有嫌疑之人,自然是窦氏身边的仆妇,李世民乘母亲还在安睡,悄悄把伺候她的仆人全抓了起来,这些人无论是否突厥的细作,都不能留在母亲身边了。
李建成道:“大人,明天让二弟再和咄毕交涉,让孩儿去做人质。”李渊没接话,李世民也没吭声,李元吉道:“这个万万不可,大哥是长子,未来要继承李家的基业,三军将士如果知道你入突厥为质,会减了斗志。再说那个突厥人本就不要我们两个为质,就是二哥说情,也未必能换人。”
李元吉的话把李渊的心思稍稍拉了回来,他也纳闷,按照常理,突厥会要求自己地位最高最为珍爱的儿子去当人质,那自然是李建成,他是嫡长子,是唐国公爵位的继承者,这一点突厥人必定清楚,但律特勤却点了李世民,李世民为了自保,与咄毕结为兄弟,咄毕又莫名其妙地将李世民换成了光明妮。在汉人眼里,儿子是父亲的血脉传承,女儿是要送与他人家的外人,十个女儿也比不上一个儿子。在突厥,妇人更如草芥一般,寻常部落经常把自己的妻女与他人交换马匹食粮,即便是可敦,在大可汗死后也常被他的子弟们继娶过去。突厥人为什么舍弃李建成等,非要让一个刚满周岁的小姑娘去当人质?仅仅是因为李渊对她至为疼爱?其中缘由极是难猜。突厥人性情反复,不讲恩义,塞北风沙走石天寒地冻,一个刚过周岁的小姑娘能扛得了几年?窦氏夫人对女儿爱逾性命,在痛失爱子后,又要与女儿生离死别,她能否挺得过去大有疑问。
李渊进也难,退也难,胸中烦闷无比。李元吉自认为兄弟三人属他最有智计,经常冒出些惊人的念头,这时也没了主意,五人或坐或站,皆不言语。殿外天已大亮,李渊闭着眼睛长叹一声,手指点了点李世民,不说一句话,起身向后院走去。
李建成看父亲没交待一句话就走了,担忧道:“大人去找母亲商量了,这可如何是好?”李元吉斜了他一眼,道:“大哥,大人拿定主意了。”李建成疑惑地看向李世民和刘文静,刘文静点点头,李建成这才知道父亲已经下决心与突厥缔约,就要送小妹入突厥,他临走时手指点点李世民,双方立盟的事,自然是由李世民出面了。
其实只要突厥使者进了城,就由不得李渊后退了,如果他现在反悔,突厥人立刻会把晋阳宫中发生的事张扬出去,不起兵就等同于全家坐等杨广赐死,李渊只能分个轻重,说服夫人,将女儿送入突厥。
李世民向刘文静吩咐道:“刘令,你去备一下明天的仪礼,再点一百骑军,要最威武的,己时随你我出城。”刘文静应了一声,出去准备了。李世民又向建成道:“小弟还得麻烦兄长一事。”李建成道:“你我兄弟,何必客气。”李世民道:“母亲房里的人关在前进院里,我想请兄长守在那里,把大人的传令官挡回去,己时再把他们用车送到城外,此事唯兄长能做。”李建成还没说话,李元吉忍不住问道:“二哥,你吩咐这个指使那个,能否不要卖弄机关?你要那些下人做什么?”李世民道:“大人决心已定,那些下人就杀不得,送给突厥做个人情,对小妹也会好些。”他稍一指点,李建成与李元吉就明白了:那些仆妇不一定都是突厥的细作,但突厥细作必在其中,咄毕说要送李世民大礼,不知会玩什么花样,己方难以准备还礼,把细作还给他们,算是凑个礼数,让家中的仆妇随着小妹,照顾起来也方便。一想到小妹刚会走步就要遭受如此苦难,三兄弟心中皆是不忍。
李渊来到后院书房,命人立刻把司旗李成和晋阳宫中的医女何氏传来。家丁送来早餐,李渊哪有心吃饭,挥手让他们拿走,闭眼坐在案后等人,隔壁传来夫人与小女的嘻笑声,李渊听在耳里,心中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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