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婚期以后,兴奋的彭袁氏特意托人写了请贴,请彭家的远房亲戚前来观礼。而汪家也是敲锣打鼓的准备着汪见欢的嫁妆和其它事项。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彭正平,他终于体会到了定下婚期后汪见欢的变化。

虽然汪见欢已经变得比以往含蓄,但在日益密切的交往中,再也不会刻意掩饰对彭正平的情意,尤其在彭正平说出精彩的章辞或者绘画时,虽然嘴里并没有太多的赞美,但眼神里充满了赞赏,异彩连连。

得到汪见欢的认同,让他特别有成就感。彭正平充满鸡血似的经常引领着对方在安庆城转悠,这天他们来到了西城区当年彭家的故地。

在数年前的兵灾和大火中,城西被夷为平地,现在还是一片荒芜。不仅是原元廷在此的各类官衙、彭家宅子和商铺,凡是与城西正观门、官衙接近的屋舍全部被毁。满目疮痍!

望着遍地的残垣断壁,彭正平和汪见欢面色沉重、满怀伤感,而汪见欢更是隐隐有泪、低声嘤泣。

“欢欢,别伤心了。虽然彭家家业在这里几乎殆尽,但至少我们人还活着,哪怕是我父亲也活着逃离了这现场,回到杨桥才去世。”

“比起其它无辜和活活烧死的人,要幸运许多。”

听到彭正平劝说自己,汪见欢点了点头,面色沉重的说道:“彭家虽然不幸,但能存活下来更是大幸!”

“我父亲和……,就经常和我感叹说这场兵灾对安庆城而言是致命的伤害,不仅当时就死伤了半数城民,过后更是数年没有恢复元气。汪家时至今日,生意还不如战前的一半兴旺。”

“我晓得这场灾难对安庆而言是巨大的灾难,但我根本没有勇气前来这里细细观看,有也是远远的站着瞧上一眼。就怕自己忍不住会哭泣。”

“想着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民众尚且如此,官兵更是难以幸免。大家都是血肉之躯,父母所生,为什么要这样杀的你死我活!”

听着汪见欢越说越是沉重,泪水不断的掉落,似珍珠般滴落在她浅色衣裳上,彭正平连忙上前安慰并叉开话题。道:“欢欢,你越来越善良了。”

“不过既然有人倡义造反,那肯定有他的缘由。我不好去评判什么,而官兵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也是情理所在!”

“你不是一直崇拜于明心于左丞吗,他就葬在正观门外,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于明心,元统元年进士及第,累官至监察御史。善治军,与兵士同甘共苦,有古之良吏遗风。后拜淮南行省左丞,赐二品服。

南派红巾军围城之际,东、南、西三面同时猛攻。于明心率军来往救援,战于清水塘,身负重创十余处,苦守安庆不失。

城破后红巾军外蜂拥而入,于城西纵火杀敌。于明心见大势已去,遂自刎而死,沉于清水塘中。其妻、妾、女皆赴井自殉。其年方十八的儿子亦溺水而死。外甥战死。侄婿为义兵元帅,手刃妻子后自刎而死。吏民登城楼前来相救时,自去其梯。曰:“宁俱死此,誓不从贼。”

于家满门忠烈,义军感其忠义,觅得其尸后殓葬于城西正观门外。元廷赠官平章事,追封国公爵位,谥忠宣。安庆民众感于明心之忠义、恩情,经常去城西的忠宣庙祭拜,缅怀其功德。香火不绝!

文武双全、忠义有情的于明心于是就成了安庆府众多少男少女崇拜的偶像。活泼好动的汪见欢更是如此,近年来不知来过这里多少回。不过病后却是鲜少再来,于是彭正平建议她再到忠宣庙去祭拜。

陪着汪见欢买好香烛,彭正平一路给她讲自己道听途说中得到的关于于明心的陈年旧事。汪见欢以前总是缠着他说这种往事,连连发问。

不过今天的汪见欢兴致低落,并没有开口问些什么。只是略略的低着头闷声赶路,心思沉重。

见汪见欢寡寡欲欢的样子,彭正平心里也有些难过。便近前说道:“欢欢,不若我们今天别去了,过两天再去吧?”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眼看着就要天黑了。”

听到彭正平这样说,汪见欢站住沉吟了一下,并没有听从他的建议,反而快步出了城门往忠宣庙而去。

虽然是已是黄昏,天色将黑。但是忠宣庙里依旧还有不少人前来上香,彭正平和汪见欢一起将香烧点燃,用心的陪伴着她。汪见欢跪在于明心的墓前叩首、顿拜。

眼看着汪见欢神色庄穆的祭拜忠烈,彭正平不敢有违,连忙帮着将带来的黄裱纸撕开,慢慢的点燃。受到汪见欢的感染,彭正平也是神情穆重,不敢多言。

默默的不知不觉间将半篓黄纸都已经烧光,书篓里只剩下自己带来的书籍。彭正平双腿酸麻,只能站起来走动,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欢欢,天黑了,我们走吧,不然叔父和婶娘会担心。”

一连叫唤了几声,汪见欢都没有应话,彭正平不由得有些着急。正欲上前再次督促,就听到汪见欢低低的说道:“我再呆一会儿,要不你先回去?”

汪见欢话是这样说,但是彭正平哪里敢让她一个人在此,只能无奈的站在一旁守候着,焦躁不已。

时光不知不觉的流走,安庆城里突然响起了钟声。这才把两人惊醒,彭正平更是有些慌张,见汪见欢还愣在原地,急急的上前拖住她就走。

“快走,马上要关城门了!”

安庆城每天戌时五刻就会敲响暮钟,过后就会关闭城门。所以彭正平拖着汪见欢往城里跑。

但刚到庙外就发现遗落了书篓。只能又急急忙忙的回转庙里拿了书篓再走。

彭正平跑回汪见欢身边时,就注意到又有人前来忠宣庙拜祭。

一大一小的的两个人,年长的男人道士装扮,背负着一柄长剑,背后跟着一名小童,约摸着八九岁的样子。他们就是当日与彭正平在江中交身而过的父子俩。

父子俩早早就一直打量着站在路边的汪见欢,随即看到之后出现的彭正平更是显的有些疑惑。不断的打量着他们,那小孩还低声的说了一句话。

“爸,他就是我们那天在船上遇到的那位小相公。”

一身道士装扮的父亲并没有说什么,闻言后只是轻轻的点点头。眉头微皱的不断望着彭正平和汪见欢二人,神色有些不解。

双方错身而过进了庙门后,那道士还在时不时的扭头打量着彭正平、汪见欢。

“快走!”

汪见欢早已发觉了那父子俩的异常,眼看着他们进了忠宣庙,不由分说就强行脱着彭正平离开入城的大道,躲进了芦苇荡里,一路疾走!

在彭正平心头疑惑,正要问话时,就听到后面有人在高声大喊。

“站住!”

“不要走!”

原来那道士进入忠宣庙后,终于想通心中的疑惑,连忙返身追出庙外。只是城外的大路上早已不见了对方的踪影。

道士见道路上没有人影,当下就猜到他们是进了旁边的芦苇荡,随即飞身追入芦苇荡中。

“他追来了,我们快走!”

汪见欢只是对着彭正平说了一句话,拖着他一路芦苇深处躲去。彭正平虽说心里有些好奇,但也没有问什么,直接跑了好一段路才开口说道:“那人为何追着我们,看穿着还是一位道士。”

“出家人难道不是应该清心寡欲的吗,怎么看到标致的女子就原形毕露了!”

“一点世外高人的样子都没有!”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你没看到他身边的那小男孩是他儿子吗?”

汪见欢没好声气的回答着彭正平,督促道:“快走,他又追上来了。”

黑暗中的芦苇荡中并不太好走,不但芦苇叶子刮在裸露的皮肤生疼,要是踩上枯败的芦苇根簇,更是脚底生疼。两人跌跌撞撞的狼狈走着,而那道士就在后面追赶,而且越追越近。

眼看着对方不用多久就要追到两人,彭正平三下五除二就把书篓扔在地上。对着汪见欢说道:“我们分开走,我去引开他!”

“你……”

汪见欢话刚出口,就看到彭正平向一边跑了出去。还冲着正在飞来的的道士喊道:“臭道士,假道士,我在这呢!”

“哈哈哈~”

“哈哈哈~”

彭正平本来是想吸引道士的注意力,前来追赶自己,从而让汪见欢逃离。哪知那道士听到他的声音,直接就掠了过来,速度飞快,眨眼间就离彭正平不过一二十步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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