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玉皇大帝环顾了一下左右,启朱唇,开金口,接着又说:“有事出班请奏,无事退朝。内务府总管兼御林军统制许志安、太白金星、龙须上人给我留下,连夜升堂,突击审讯一下这个刺客。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一定要给我查出真相,挖出事件的来龙去脉。”

仙童不敢怠慢,这是他升官以后承办的第一个大案,不许失败,只能成功。

太白金星和龙须上人听令,站在原地未动,待文武百官和各路神仙纷纷散去后,疾步上前,拱了拱手,眉开眼笑地说:“许大总管,安大将军,恭喜,恭喜!”

各位有所不知,内务府总管一职,看似是个闲差,没甚油水,无关紧要,其实位高权重,下辖衣帽、巡防、典籍、珠宝、奏章、册封等七十二监,相当于人间的总统办公厅主任,一级政权的中枢神经。更何况他还兼任了御林军统领,掌管十万天兵,麾下猛将如云。

势利是人的天性,仙人也不例外。

仙童升官的消息一传出,内务府的人就行动起来了。领头的竟是那个跟他结下了梁子的高澄。高澄率领几个副总管和七十二监的主事,连夜齐集殿外,恭候新的总管驾临。

也难怪,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巴结上了仙童,就等于接上了玉皇大帝这根天线,加官晋爵,指日可待。

仙童也不客气,谈笑风生,领着太白金星和龙须上人昂然而入,先后在太师椅上坐定。他立马吩咐手下大张声势,击鼓升堂。

一时里,威武之声大振,频传,刀斧手摆得密密麻麻,御林军左右护卫。侍役们把五短身材的黑衣刺客押了上来,跪在堂前。

“堂下何人?你为什么要行刺玉皇大帝?”仙童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问。

“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魔界千足蜈王是也!”黑衣刺客挣了挣,倔犟地站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要行刺玉皇大帝?”太白金星一皱眉头。

“老夫跟昏君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他毁我家园,灭我九族,老夫拚却一死,也要用无道昏君的血祭奠亡灵。可惜啊可惜,功亏一篑,被你这个屎尿官,用一只夜壶救了他。而且…而且还用昏君的骚尿,弄瞎了老夫的眼睛。”黑衣刺客青筋毕露,怒目圆睁,用手指了指仙童。

仙童看了看太白金星,又看了看龙须上人,三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想我蜈族在魔界安贫乐道,与世无争,不想被对手鹰族诬告,说我们聚众谋反。我们聚众是真,谋反是假,我们聚众是为了祭祖啊!可昏君听信谗言,不问青红皂白,就调兵遣将毁了我的家园,杀了我的族人。老夫要不是躲在水井底下潜心修炼,也早已不在人世。”

“呔,大胆狂徒,就是玉皇大帝听信谗言,有错,你也不该行刺于他!”龙须上人也一吹胡子,装腔作势。

“大丈夫敢做敢当,杀了就杀了!有什么狠招,你们都拿出来吧,老夫不怕!”黑衣刺客重重地一跺脚,脚镣叮当作响。他仰起脸哈哈大笑了一阵,然后,接着又说:“狗官,不陪你们玩了,老夫去也!”

仙童正在踌躇,惊悚不已,只见黑衣刺客伸出舌头,用牙齿咬穿了脖子上的一粒钮扣,一股黑烟冲天而起。黑衣刺客脖子一歪,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身子扭了几扭,赫然就是一条巨大的千足蜈蚣。蜈蚣张牙舞爪挣扎了几下,一眨眼的功夫,就化成了一堆骸骨。

人死不能复生,可案子还没了结,生活无法停止。

一连二、三天,仙童都没合过眼睛,一直沉浸在黑衣刺客离逝的悲痛里。桌上的案卷写了改,改了写,根本就无法给黑衣刺客作出定论。说他是义士吧!对玉皇大帝不恭说他是刺客吧!又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人哪!一直都在正义和邪恶之间游走。

仙童醮饱墨,绞尽脑汁,正要编造出一个玉皇大帝和黑衣刺客都可以接受的新词,门吱呀一声开了,龙须上人不等侍役通报,径直走了进来,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仙童放下笔,点了点头,拱手一礼。

“你不叫许志安吧,我怎么瞧着你有些眼熟?”龙须上人审视了仙童一遍,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就叫许志安。”仙童心里一惊,一直担心被人识破。

“不,你叫仙童,外号白哥,是东胜神州傲来国飞仙郡紫云谷王树的大儿子。”

“你是谁?我就叫许志安。”仙童被人揭了老底,满脸涨得通红。

“你别担心,我是你的一个故人,鄙人曾游历天下,疯、癞二僧就是我的化身。”龙须上人拈须一笑,接着又说:“你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叫人精,外号黄皮,曾经做过扒手,现在杀了人,正被朝庭通缉一个叫地煞,外号黑炭,在地狱当鬼使,拘押亡魂。我说得不错吧?”

“你…你…”仙童呼吸急促,心如鹿撞,烂泥般地瘫在太师椅上,险些休克过去。

龙须上人说得没错,人精是杀了人,被朝庭通缉。人精一气之下,拔出鱼肠宝剑,结果了郡守马奇和考官佟仁、陶俊的性命。三个狗官尸横堂下,血流满地。

人精被衙役和九门提督追赶,命将不保,岌岌可危。幸亏一个蒙面人出手救了他,开始,人精以为他是弟弟地煞。

蒙面人带着人精转了几转,回顾四人,轻轻从屋檐上跳了下来,轻如落叶。檐下是一条十分僻静的小巷,也不知是东是西?叫什么名字。

巷子深不见底,空空荡荡,像一个阴谋。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夜,黑得就像一张浸满了墨的纸。

在一幢像模像样、有点气势的府邸前,蒙面人停下来,伸出手敲了敲门。两短一长的敲门声,在万籁俱寂的长夜里,显得很有节奏,极具韵致,且暗藏玄机,像现代谍战片里特务接头的暗号。

人精十分紧张。

门开了,露出一张有些沧桑的脸。那人掌着灯,飞快地看了蒙面人一眼,手一个劲地哆嗦起来,灯盏也险些儿掉在地上,灯焰也像受了惊吓,荡秋千似地晃个不停。

“大家伙都起来,帮主驾到!”黑暗中,不知谁喊了一句。

一时里,厅堂里纷纷攘攘,吵个不停,油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把整个厅堂照得纤毫毕现。

人精借着灯光一眼望去,几百平方的大厅里,都乌泱乌泱地躺满了人。一个个都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只破碗,一根竹棍,一条布袋,原来都是些乞丐。

乞丐们见到蒙面人,就像小徒弟见到了师尊,自然而然地让开了一条道。一个个都拄棍持碗,恭恭敬敬站在两旁,肃然起敬。

这个时候,几个首领模样的人,身上横七竖八背着些口袋,客客气气地迎了上来,当厅跪下,一个接一个地自报家门,声音朗朗。

“清风堂堂主,八袋弟子梅老九恭迎帮主,祝帮主万福金安。”

“松鹤堂堂主,九袋弟子张楚凤给帮主请安,祝帮主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龟寿堂堂主,七袋弟子李龟年恭迎帮主圣驾,愿帮主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福禄堂堂主,八袋弟子赵有福叩见帮主,愿帮主长生不老寿与天齐。”

“好了,好了,起来吧!都是自己人,讲什么客气?”蒙面人挥了挥手,双目如炬。

“帮主是一帮之主,礼不可废。”清风堂堂主梅老九说。

“那是,那是。无规矩不成方圆。”松鹤堂堂主张楚凤也大声附合。

“帮主创不朽之业,开万世之基,理应受人尊敬。”龟寿堂堂主李龟年大声提议。

“帮主,您老人家指到哪儿?我们就打到哪儿?您叫我们打狗,我们绝不敢撵鸡。”福禄堂堂主赵有福双脚并拢,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绝不放过表忠心的机会。

乞丐们哄堂大笑。

“好了,好了,没大家的事了,散了吧!我的这位小兄弟已脱离了危险。”蒙面人拱了拱手,一脸坦然。接着,他像恍然大悟似地,把人精推在前面,郑重其事地说:“兄弟们慢着,大家都看清楚了,我的这位朋友叫人精,是老夫的莫逆之交。以后,帮中大小老少都不许为难他,听到了吗?”

“听到了。”乞丐们大声响应。

人精十分感动,不由得热泪盈眶。有朋如此,夫复何求?他有些激动地看了蒙面人一眼,总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声音像在哪里听见过,可他绞尽了脑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此人侠肝义胆,功夫了得,他是谁呢?

人精左思右想,有些费解,脸上一红,十分愧疚地说:“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恩公你是谁呢?请以真面目示人,受小生一拜。”

蒙面人哈哈大笑,轻轻地扯下蒙面的黑布,露出了一张不可思议的脸,把人精惊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就像大白天看到了月亮,黑夜里出现了太阳,时空错乱,月亮从西天升起一样。

原来,蒙面人不是地煞,而是湾子村私塾的主人,步履蹒跚、老态龙钟的白眉老翁。人哪,自以为看到的都是真相,却一生都被真相所蒙蔽。

人精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不是幻觉?面前这个毫不起眼的糟老头,一步三喘,弱不禁风,居然是丐帮的一帮之主,他的救命恩人,身怀绝世武功,人称降龙罗汉李白眉李乘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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