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老国王沙里通见儿子受了奚落,不由得气冲牛斗,义愤填膺,振臂高喊:“众将士听令,箭上弦,刀出鞘,休叫走了一个,格桑不嫁给我儿子,无极镇的人都得死。”老国王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让地煞有些不寒而慄。

一时里,无极镇的人都惊呆了,吓傻了,一个个都面如土色,浑身筛糠,打起了摆子,一齐把乞怜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鬼女格桑。只要她点头,答应嫁给太子沙其曼,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都迎刃而解。

格桑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由泪流满面,满脸悲愤。她一咬牙,电光火石地拔出了鞘里的尖刀,寒光一闪,飞快地划向自己的手腕。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让地煞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割腕自杀的苔丝,想起了那喷泉一样飞溅的血雨,那场景真是太骇人,太恐怖了,让地煞有些猝不及防。

可猝不及防,地煞也得防,人命关天,不能有一丝半点的疏忽。他轻舒猿臂,中指和大拇指一伸,轻轻弹在格桑的刀刃上,一阵虎啸龙吟之声嗡嗡不绝。格桑只觉得虎口一麻,手上的刀拿捏不住,挟带着一股锐风,脱手飞上了天空。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把尖刀稳稳地勒在老国王的脖子上,而拿着这把刀的就是地煞。场上几千只眼睛,没有谁看清地煞怎么跃起?怎么接住飞在空中的刀?怎么把刀架在老国王的颈上?怎么把这个老狐狸彻底制服?

国王沙里通吓得魂不附体,浑身打颤,结结巴巴地说:“将士们,退后,退后,把…把刀枪放下。”地煞出手实在太快了,国王沙里通还没摸清路数,一把冷冰冰的尖刀就架上了脖子,那份快,真有些匪夷所思,让国王沙里通脊背发冷。

地煞以为国王沙里通是贪生怕死,尖刀稍微往后伸了伸,没想到反而中了老狐狸的金蝉脱壳之计。国王沙里通尾巴一翘,噗地一声放出了一个响屁,一股奇臭无比的白烟冲天而起。地煞受不了,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双手,且头昏,胸闷,气喘,他弯下腰,翻肠倒胃,几乎呕出了胆汁。

尖刀一撤离,国王沙里通完全失去了控制,身子猛地往沙地上一扑,脑壳陀螺似地旋了几旋,风声呼呼,沙石飞溅,沙地一起一伏,一眨眼的功夫,国王沙里通就跑得无影无踪。不难怪他外号叫彻地狸,原来还真有土行孙一样钻天入地的硬本事,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地煞再看时,哪里还有什么沙狸国的兵将?一个个都以老国王的响屁为号令,一个个都从地下跑得干干净净。剩下了无极镇的老少爷们,一个个都傻子似地站在那里,像一只只长脖子的鹿,或者伸长了脖子打鸣的公鸡。

太子沙其曼或许是为情所伤,为爱所困,动作有些笨拙,迟缓,反应也慢了半拍。等到他没发觉时,父王和兵将早已逃得一个不剩。他见势不妙,一个懒驴打滚倒在地上,脑壳呼呼地旋转起来,身子钻进了一大截,眼看着就要没入沙砾。

地煞猛地分开众人,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伸手一捞,无巧不巧地抓住了太子沙其曼的脚踝。地煞一咬牙,猛一使劲,就像花和尚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一样,堪堪地把太子沙其曼从沙地里拔了起来,把大家都惊得目瞪口呆。

太子沙其曼倒还淡定,也不磕头求饶,反而比他的父王强多了,让地煞有些佩服。约摸一顿饭的功夫,老国王见儿子久等不到,慌了,举全族之力,起倾国之兵,把格桑的客栈和饭店,把整个无极镇都围得像只铁桶,水泄不通。

国王沙里通吸取了自己被擒的教训,不敢近身肉搏,只率领众兵将,在远处呐喊,鼓噪,壮壮声威。一旦地煞率众前往,他们就各显神通,从地下跑得干干净净。地煞刚一转身,他们又在别的地方呐喊,鼓噪,大喊大叫。

一来二去,地煞就有些烦了。这个仗有些不好打,自己在明处,敌人在暗处,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敌人还有可能从地下出现。想来想去,地煞想出了一个笨办法,用一根龙须把自己的手和太子的手绑在一起,老国王再狠,沙狸们再狡猾,也得投鼠忌器,也得顾及太子的安危。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

不知不觉,地煞就已和沙狸国,和老国王沙里通足足相持了一个多星期,双方都累得筋疲力竭。双方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对手。而这个时候,镇守在泉台镇的主帅公主欣樱闻讯,忧心如焚,亲率大军三十万,分水陆两路赶来增援。一时里,无极镇人喊马嘶,军威大震。

国王沙里通见大势已去,太子沙其曼又在对方手上,只得奉降书,捧册籍,举白旗乞降。不降不知道,一降吓一跳。原来这个最厉害的对手不是别人,而是阎罗国的第一高手,公主欣樱的未婚夫地煞,杀个把人像踩死一只蚂蚁。

中军大帐里,国王沙里通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俯伏尘埃,磕头如捣蒜。怪只怪自己有眼无珠,险些儿拿鸡蛋去碰了石头,弄巧成拙。幸亏地煞手下留情,没有杀了太子,没有绝他沙狸国的苗裔,万幸,万幸,总算是有惊无险。

地煞和公主欣樱,一个唱红脸,一个扮白脸,恩威并重,胡萝卜加大棒,送走了国王沙里通父子。算起来,地煞已经八天八夜没合眼了,累得实在够呛,体力严重透支。他头一挨桌子,立刻就进入了梦乡,鼾声如雷。

在梦中,地煞又看见了苔丝。她一咬牙,掣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寒光一闪,割向自己的手腕。鲜血喷泉一样溅起,噼噼啪啪掉了下来,湿透了一面白白的墙壁。墙壁上一团团,一丛丛,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腊梅花儿,姹紫嫣红,美丽之极。

苔丝送走妹妹艾米莉,快刀斩乱麻,摆平、了清了毒豆腐事件,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钟了。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以示与之前的不愉快彻底拜拜。要不是妹妹在关键时刻施以援手,广济公司就已经不存在了,灰飞烟灭。

半个多月以来,苔丝的精神一直高度紧张,神经紧绷,根本就没吃过一顿好饭,睡过一个安生觉。怪的是:连平时一直很准的月事,也足足推迟了三、四天,量也多了。而自己还偶有失眠、盗汗、惊厥、胸闷、气喘等异常现象。

苔丝从碗橱里找出一碗冷饭,用开水泡了泡,就着一碟咸萝卜条,狼吞虎咽地填饱了肚子。然后,她脸也不擦,脚也不洗,用被子蒙住头,倒头便睡。无债一身轻,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在梦中,苔丝又看见了仙童。他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老样子。个子高挑,皮肤很白,眼睛很长、很细,瞳孔闪闪发光,呈四十五度角微微向上翘起,是传说中的那种丹凤眼,特迷人,特魅惑笑起来,他的脸上有两个甜甜的酒涡。

一时里,苔丝不知不觉地看呆了。尽管现场很热闹,也很嘈杂,客人们衣冠楚楚,熙熙攘攘。可苔丝还是在人堆里,一眼就认出了他。多年的两小无猜和耳鬓厮磨,让苔丝已经习惯了仙童身上的气味。哪怕就是蒙上眼睛,她也能准确地把他从人堆里揪出来,从来就没失过手,百试不爽。

而仙童却左拥右抱,倚红偎翠,被一帮莺莺燕燕们环绕着,他举着香槟,高谈阔论,脂香满唇,道不完的纸醉金迷,说不尽的风流倜傥。莺莺燕燕们也很主动,扭腰耸臀,卖弄风骚,对着仙童撒娇,放电,极尽、勾引、诱惑之能事。

仙童不是柳下惠,可以坐怀不乱。他首先也是个男人,一个有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他的脸莫明其妙地红了,眼睛却十分凌厉,盯住女人最敏感的部位,想入非非,馋诞欲滴,一双手偷偷地,情不自禁地,在女人的大腿上乱摸、乱捏。

刚开始,苔丝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看花了眼睛,可她擦亮了眼睛望了过去,泡在女人堆里的,倚红偎翠的,摸女人大腿的,确确实实就是仙童。天啦!自己洁身自好,守身如玉,甚至不惜割腕自杀、以表忠贞的男人,原来…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居然这么快就彻底地背叛了她。

什么卿卿我我?什么海誓山盟?都是他妈骗人的鬼话。苔丝脸色苍白,心灰意冷,她低着头,款款地走了过去,端起桌子上的一杯香槟,出其不意,兜头盖脸朝仙童泼了过去。莺莺燕燕们就像大白天见了鬼,大声尖叫,四散而逃。

仙童猝不及防,一下子被香槟泼醒,正要发作。他一看是苔丝,愣怔了一下,马上摔开环绕着的莺莺燕燕们,步子踉跄地追了出去,一边狂追,一边大喊:“苔丝,你等等我,等等我呀!”空气紧张得快要爆炸,大家都目瞪口呆,仙童悲壮的声音在天地之间绵绵不绝,久久回响。

苔丝一边跑,一边哭,一边大声咒诅。这人,这场景,太让人抓狂,太让人绝望了。这还是那个她深爱着的仙童吗?难道他们之间的爱就这么完了?就这么不堪一击?这么多的日子,她逃婚,流浪,忍饥挨饿,担惊受怕,白手起家,苦苦等来的,难道就是这么一个结局?就是无休无上的背叛?

近了,近了,仙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且铿锵有力。苔丝甚至还可以清晰地听到,他急促的喘息。她想象着仙童追得气喘如牛、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只是该发生的,都早已发生了,雾非雾,花非花,一切都回不到从前。

“苔丝,我的个祖宗,你别跑了行吗?你再跑,就成电影里的套路了!”仙童张开嘴大声呼吸,脸因缺氧而憋得通红。他喘定了一口气,接着又说:“苔丝,你停一停,听我解释一下!哪怕我是个死刑犯,是不是也有申诉的权力?法官大人!”

苔丝忍俊不住扑哧一笑,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她凝住脸,叉着腰,严辞厉色地说:“说,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你对得起我吗?你的良心叫狗给吃了?我为什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陈世美?”

“苔丝,我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怪只怪今天是王母娘娘寿诞,我多喝了一杯酒,才让那些美女们钻了空子,才让你抓了个现行。我发誓,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下次一定对你绝对忠诚。”

“那些钻空子的美女都是谁?也不给我介绍、介绍?”苔丝心如电转,一脸的恶作剧。

“这…这…”仙童有些踌躇,支吾了一阵子,他接着又说:“苔丝,我就索性来个竹筒倒豆子老实交代。穿红的那个嘛,叫毛青鸾,是王母娘娘的座下侍女,我仙童的救命恩人。满头珠翠的那个嘛,叫盖铃铃,是王母娘娘的贴身侍卫,功夫不错,我们经常在一起切磋。”

“切磋什么?切磋床上功夫吧?”苔丝语带讥诮。

“苔丝,我冤枉,我是那样的人吗?本公子一直守身如玉?”仙童张口结舌,大声申辩。

“你冤枉?鬼才信?刚才,你为什么要摸女孩子的大腿?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下哑口了呗!”苔丝得理不饶人,有些暗自得意。

“法官大人,冤枉哪冤枉,刚才,我看见一只蚊子,歇在毛青鸾裸露的大腿上,帮她拍打了一下,引起了你的误会,天啦,难道这也有错?”

“天庭里也有蚊子?你这是籍词?你这是骗鬼?”

“法官大人,你真是少见多怪!天庭里不仅有蚊子,而且又大又多。不信,你睁开眼睛看看。”

苔丝不信,抬起头,朝天上望去,只见几只蚊子嗡嗡地飞了过来。而且其中的一只,不偏不倚地落在苔丝的脸上,就像要证明什么?伸出探针,就要吸血。仙童往前一步,手轻轻一抄,就把蚊子活活地捏在掌心,像个刚缴获的战利品。

刹那间,苔丝的脸红得像涂了一层胭脂,娇俏得如同天边的晚霞。仙童像受了鼓励,或者有了某种默许,低下头,全神贯注,吻向苔丝性感、红润的嘴唇。苔丝也疯狂地回吻着他,就像被魔鬼之手一下子拨动了情欲之弦。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让苔丝有些措手不及。她就像一只趴在花蕊上吸食花蜜的工蜂,或者一只吊在藤架上的倭瓜,紧紧地搂住仙童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吻个不停。无论是时长,还是密度,都已经打破了新的吉尼斯世界纪录。

不知过了多久,仙童抬起头,喘定了一口气,泪光闪闪地笑着说:“苔丝,你又瘦了。不过,你还蛮厉害的,一次性可以深吻这么长,这么久。换作潜水,你一定破了吉尼斯世界纪录。”

“你坏,你坏!来天庭才多久,你就学会油嘴滑舌了,哼,讨厌!”苔丝伸出一根指头,在仙童的额头上戳了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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