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会众为此景所引,也都驻足观望,双龙修罗拉着曼纳海姆的膀子,一齐跳上路灯的底座,引颈遥望。但见人群围拢的一个高台之上,一名虬髯满面的大汉,袒露着长满黑毵毵胸毛的胸脯,他手拿一对儿沉重的大铁铐子,咔嚓将身边一名中等身材男子的双手牢牢反铐起来。被铐之人反穿着一件白色的大褂子,褂子上有许多带子,此人本已被带子绑得身子与四肢拗扭屈曲,形象又古怪又叫人看着别扭,说不出的诡异之极。目下他又给铁铐反锁,双臂被强拗过背后,胸脯隆起,颤巍巍地爬进身侧停的一口包着生铁的木质板条箱内。
虬髯汉子朝四方作了个罗圈儿揖,便“啪”的一声,将沉甸甸的箱盖照锁铐了的男子搂头一合,底下人众给他突如其来而极其有力的关箱之举吓得惊噫不休,人们大呼小叫后便是一阵阵嘁嘁喳喳的交谈,絮聒无已。
大汉又从屁股后抽出一柄铁锤,叮叮当当咚咚一叠连声,几下子就将箱盖钉死了。继而哗啷啷之声震得人耳鼓巨震,他从台下搬上来一根水管粗的铁链,招呼几名助手一齐相帮着用铁链缠紧箱子,至后又用一把大锁将链条锁牢。
好一阵忙活既定,虬髯大汉四面转圈,扬声宣示:“诸位观众,请睁大您们的眼睛,莫错过,莫走眼,留神!”
所有人的目光便紧紧跟着箱子被吊起在半空,双龙修罗巴望着吊起箱子的巨大吊钩和承重的滑轮,机括嘎然,不禁咋舌,问曼纳海姆:“这是在捣甚么鬼?”俄国特工头目撇撇嘴,涌身噗通一下跳下地,轻描淡写地说:“嗨,这是胡迪尼逃逸术,不过是种近来风靡于欧洲的魔术表演。等会儿那箱中人自会从别处逃脱出来,连他那反穿的疯人院束身衣也要脱个干净。呵呵呵,如今呐,这种解锁的把戏特别招人喜欢。这戏法最初由一名叫胡迪尼的犹太卖艺人头一个表演,轰动了民间,一夜成名,欧洲列国家喻户晓。目刻这帮卖艺人耍的逃逸术毫不稀奇,去年胡迪尼本人到莫斯科来过,演示了如何从一辆开往西伯利亚的运囚车上逃脱,那才叫精彩!虽则我当时在中国,没有亲眼见到,但胡迪尼是我的手下,他的本事我可是知根知底。没的说,比之此间的玩意儿,绝对强了百倍。”
双龙修罗也跳下地来,脚掌踏着冻土,脚板隐隐有些疼,愕然道:“原来你手下还有卖艺的?”他俩说的是中国话,曼纳海姆将秘密说出自不打紧:“胡迪尼是我们安插在欧洲的眼线,干变戏法的活儿只是个掩护。在巡回表演中,德皇、俄国皇室都是他的观众,甚至安娜斯塔西娅公主还当过他的助手。谁也想不到,他原本是受了我的主意,表演杂技来接近诸国政要,以获取情报,结果,却在马戏一行,弄出了恁般大的名头来。你们中国一句诗说得好:无心插柳柳成荫。你看如今这些不入流的模仿者随处一搭台子,就有那么多乌泱泱的观众捧场,可想而知,胡迪尼有多招人喜欢啦。怎的,你们中国人……还不知道有这个人?你们中国人真够孤陋寡闻的。”言说着他俩招呼同伴一齐走,一行人身侧经过一辆牛车。
忽从牛车中草料堆中钻出个光膀子的男子,棕发蓝瞳,正是两分钟前被锁入箱中的卖艺人,他不仅已脱出铁铐,甚至连那被乱缠得叫人见了透不过气的白褂子也没了,下身只穿了条毛裤,虽在寒冷的天气里也是红光满面果然如曼纳海姆所料。
那成功施展逃逸术的艺人光着膀子顶着寒风,高举双臂大喊:“没有甚么逃脱不了的地方!没有机关管得住我!”顷刻间掌声、欢呼、口号、口哨响彻莫斯科上空。整个逃逸术须时不过仅仅两分钟,不多一秒,黑衣会众自不怎的,俄国民众虽刚观赏了胡迪尼本人的精彩绝伦的表演不久,此时再见模仿者之技,兀自好生佩服,热烈鼓掌,又喊又叫又笑,场面一时欢腾得不行。
双龙修罗笑对曼纳海姆说:“这戏法功夫在我们中华人眼里看来,只须学得些擒拿法,也随手来得,不在话下。倒是阁下你也该学它一学,求你的手下那位姓胡的哥们儿教教,将来万一遇到危险,也好备之不虞哩。”
曼纳海姆被逗乐地笑说:“你说得是,如我职责所涉,难免得罪人,结下梁子很是不少,结下血仇的也不少,时常遇上危险,确乎须得学点压箱底的本事哩……”笑影之中语气略有苍凉之疲态,细微而令人恻然。
走走看看谈谈,一行人佝身缩头,顶着冷风,穿行于琐琐的小树林,头冒散落的积雪,绕过帝国大剧院及其院顶上雄伟的铜马,脚下七高八低地躲入克里姆林宫斜对面的德普列饭店。
曼纳海姆脱下外套,踱进餐室,对那些穿着燕尾服,拿着餐巾,聚拢在他周围的鞑靼侍者吩咐了一声。“请这边来,大人!这边没有人打扰大人,”这个特别噜苏、白发苍苍的老鞑靼人说,他的臀部非常大,燕尾服的尾端在后面很宽地分开来,“请进,大人,”他对丑面修罗及后面相随的一行人招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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