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门弟子见其掌门从天而降,一时意气风发,备受鼓舞,连张开结界的灵力也强盛了不知多少。北镜远远看着袖手御剑的天枢门代掌门,心头一酸,险些就要落下泪。
众弟子虽见其白衣翩然运筹帷幄,然则明素青早在先前妖军的三道攻势下受了伤。此时旁人虽看不出来,依北镜的修为却一眼即知那剑上圆滚滚的雪衣老者实乃强撑着一口气,强撑着天枢门的战力和脸面与妖军周旋。
便再是百年基业也经不住妖族一而再再而三的蹂躏。更何况门中长老一时失了三个,门中正是青黄不接人手急缺之时,明素青素来强横,咄咄逼人,而今门派的基业便如一座大山一般压在他的肩上,他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却也实在不好意思向他人开口求援。
“你退到城西集市之中,找到门中弟子寻求庇护。”北镜淡淡看着结界外越聚越多的妖物,长剑一凛,目下空明,一步步朝城门外走去。
许砚之大惊失色,拉着她的衣袖大声道“那你也别去送死啊!外头还有长辈看着,你”
“什么长辈不长辈!”北镜大呵道“战争面前,你我都是保家卫国的战士。你,现在,往西市明月庄里去,找到师父,告诉他”北镜仰起头缓了片刻,话锋一转,道“算了,有什么事,留着我来告诉他吧。”
她话音未落,脚下生风,直往明素青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方才有一句话未曾对许砚之说。北镜纵再不喜欢明素青,再恨他平日里作风霸道不讲情面,当此非常之时,天枢门弟子都得齐心协力,同生共死,此乃天枢门的君子之道。
凌空御剑的明素青与三只夜蝙蝠在夜空之中对峙。却见他的剑光在凌空画了个圈,他左手捏诀往剑刃上擦过,那一把较寻常长剑更宽不少的青色剑身上燃起了一簇火。他的背后也张开了一个环状火圈,火圈越扩越大,直至亮若晨星,正待那夜蝙蝠大展着双翼向他兜头撞过来的时候,火圈中陡然出现了一只狼头。
熊熊燃烧的狼头大张着巨口将夜蝙蝠一口吞了进去,夜蝙蝠在一片火海中嘶声坠落,那烧糊了的身躯狠狠砸在祁门镇当空结界上又滑了下去。明素青御剑而行,长风烈烈,七柄剑光在他的操纵之下敏捷穿梭于张牙舞爪的猛兽之中,直将半空里的两只蝙蝠缠得连连掣肘。祁门镇之中左突右进的狰也被天枢门弟子收拾得七零八落,一地新鲜鲜的热血与烧焦了的断壁残垣将镇中交错的河道染得一团污秽。
这血中有祁门镇的百姓也有不幸殒命的天枢门弟子。
众弟子自得知妖界来犯的第一天便已做好了以命相搏的准备,谁都不知道妖军下一次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奇珍猛兽,谁也都不知道自己凡胎又能谋得多少年苟活。
昔日在白帝城中薛湛有一事未曾撒谎,世人皆道宗门弟子享着常人不可及的寿命与名声,然而也正是这一群辟谷的、承圣人之德的、以身抗命的狂徒,当此妖魔来犯的时候,他们不愿,不敢,也无颜逃窜。
当最后一只夜蝙蝠也死在了明素青的剑下之时,这位曾夜宿黄河畔的老者已渐渐露了颓势。他从不是如庄别桥那般惊才绝艳之人。众人只当他平日里行事风风火火,武学大开大合,但他自己清楚得很,自己那点功夫距怀君等人还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也正是这万八千的差距让他不甘只做那执剑之人。他热切地想要权势来填补武学的短板,他想在天枢门的历代英豪传中留下自己的名字。他并不怕死,尤其不怕为拱卫百姓与天枢门盛名而生死魂灭。
大丈夫生于世当轰轰烈烈,他自入得仙门的第一日起便未曾想过白日飞升与长生不死之事。这条路太长、太过孤单也太没有意思,人若苟活于世,未曾留得半点功名,这一场漫长的生存与蜉蝣又有何区别?
明素青御剑而行,其剑势大开大合,颇有将军百战死的豪气与狂意。也正当此时,远远的黛色深影之中划过了一场亮色。结界中的弟子还未长舒一口气,却听大地震彻,远山轰鸣,水流上浮起了震震波涛。众人皆手持长剑,严阵以待,纷纷注视着那一抹亮色屏息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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