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往哪儿走呢?商鞅还想回商於,凭借那十五城以图东山再起,他仍然相信自己的能力比公子虔那些人高得多,足以击败他们。

赵良却不同意:“今非昔比,是您自己为他们奠定了基础,使秦的综合国力得到巨大提高,他们不必操心费力,只要继续执行您定的法度,就能轻易地打败您。而且按照您的规定,既限制了我们筹集武器,又使当地民众绝对服从中央,不会帮助您同国君作战,咱们要人没人、要武器没武器,拿什么打胜仗?一旦大军包围,就只有被人家瓮中捉鳖,还是逃到外国去比较保险。”

商鞅没吱声,心中未免后悔,当初为秦国可说是不遗余力,以至把自己今天的退路全都堵死,赵良说得对:真是作茧自缚啊!

要去政治避难,目前只离魏国最近,一行人便昼伏夜行赶奔大梁,且喜在秦国境内还没遇到什么麻烦,不料进入相对宽松的魏国,半路上就被查明身份,而且等待接见的,是龙贾大将军,一打照面便是一声怒吼:“卫鞅,你要往哪里走?”

商鞅尴尬地笑笑:“与故旧们相别太久,挺想念的,就回家来看看。”

“呸!”龙贾恨不得把口水全都啐到他脸上:“你本卫国弃儿,靠魏国的抚养才长大成人,不料狼子野心竟叛逃入秦,诡诈成性,又骗夺我河西,强割我河东,如此背恩忘义,猪狗不如的东西,既被秦逐,还有脸再见我魏人?”

龙贾破口大骂,尽揭商鞅有负于魏的丑底,当秦国的官儿可以用各为其主来解释,要到魏国来避难,商鞅便理屈辞穷了,只能听着。

公子卬被俘后,只有两条路:一是投降,一是被割去双耳任人献俘于秦阙,受尽凌辱。在商鞅的苦劝下,权衡利害,他选择了投降,尽管商鞅给他的待遇还不错,但终因自己受骗误国,愧疚忧郁以致吐血而死,死前留下遗嘱:以白木为棺殓,上书“罪人卬”,送回魏国以向魏人请罪。魏国哀其愚直,怜而谅之,素衣迎其柩,对商鞅则恨之入骨,睡前都祷告:天哪!快降祸于鞅吧!

商鞅也知道自己对魏的行为已伤透了魏国人的心,就算魏王肯收留,魏国的百姓也会把自己撕成碎片,生吞活剥!不由又是一声长叹:“天不绝人人自绝,是我自己把条条大路都封死了!”

还是自酿的苦酒自己喝吧!

魏国不留,到哪儿去呢?韩受的凌辱不次于魏,而且力弱,也庇护不了自己,最有希望的是楚国,但随行的勇士们听了龙贾的控诉唾骂,商鞅又都默认,便认为他是个品质恶劣的小人,不值得为他卖命,一哄而散,身边只剩下赵良。

正凄楚间,龙贾又令军队把他俩包围:“奉秦王令,送你回秦!”

原来新秦王已通知各国,商鞅所至之处,立即遣返,否则就是与秦为敌!魏国既不愿与秦结仇,更何况他本就是魏国的仇敌?

赵良无奈,只得悄悄告诉商鞅:“且随他去,伺机再逃。”

不料龙贾很机警,虽没捆绑,监视得却很严密,根本不允许他们自由活动,数日之间便来到边界,龙贾冷冷地说:“我们不杀你,走进去面对秦人吧!”

司马错已率五千铁骑等待多时,一挥手便把商鞅二人团团围住。

商鞅终究是商鞅,站在司马错的马前,既不惊慌,也不摇尾乞怜,仍然保持着“一人之下”的左庶长的气度:“司马将军,本爵令你保卫宫廷,为何擅离职守?”

需要翻译一下,意思是:司马错,我让你封锁宫门发动政变,为什么却跟他们合伙来捉拿我?但旁边有赵良,到这时他也不愿明说。

司马错更不想在人前公开他俩之间的秘密,而且也难以向他解释背叛的原因,便打起官腔:“嗣君已宣布您是叛臣,做为军人,我只能服从最高指示。”

商鞅冷冷一笑:“司马错,你真相信我是叛臣?”因为司马错曾向他宣誓效忠。

司马错回答也很巧妙:“遵照您的教导,我们必须相信君主。”

这是“商君之法”中的主导原则,正是按照这一原则,他才能在秦孝公的支持下所向披靡地推行新法,现在“君主”换了,“原则”犹在,司马错对自己背叛得理直气壮!商鞅不得不咽下这最后一杯自酿的苦酒,转脸告诉赵良:“我彻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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