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有位重要的思想家黄宗羲,是中国历史上研究赋税制度最深入、最系统的学者,没有之一。他曾指出赋税制度的“三害”:

“或问井田可复,既得闻命矣。若夫定税则如何而后可?曰:斯民之苦暴税久矣,有积累莫返之害,有所税非所出之害,有田土无等第之害。”

这就是著名的黄宗羲定律,对新中国的并税式改革非常有启发,至2006年1月1日,存在两千多年的农业税被废止,彪炳史册。

左战想见贤思齐,但任何改革都要立足于当前的国情。十七世纪二十年代初,明朝虽然出现了早起的资本主义萌芽,但仅限于东南沿海的纺织业,大部分地域还是以农业生产为主,这也是朝廷赋税的主要来源。

新内阁第一次会议的重点就是要聚焦三农,杨涟虽然位列后补委员,但性格直率,眼见自己的副手周嘉谟入阁参政,多少有些不平衡,紧跟着说道:

“启奏圣上,周侍郎的提议非常好,但还需要斟酌。各地灾情不尽相同,有些地方受灾轻,当地的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只要赋税减免就能自行渡过难关。有些地方受灾重,当地的条件恶劣,即便减免赋税也不能解决问题。如今各地旱涝交替,耕地大量荒芜,老臣建议在减免赋税的同时,在全国范围内重修水利,组织流民开垦荒地,从根本上解决粮食问题。”

左战心想杨涟不仅脾气大,性子也急,但他是移宫案的第一功臣,自己多少还是要给面子的。可规矩不能破,候补委员是不能发言的,便委婉的说道:

“杨爱卿补充的非常好,明卿要虚心向自己的领导请教。这样一来方案就会增添一项内容,朕多给你一天时间,后天报给朕审核。”

杨涟虽然出自东林党,但性情坦率,嫉恶如仇,做事帮理不帮亲,惹得朝廷内外的官吏怨声载道。可他偏偏是皇帝的宠臣,众人只好躲着他。左侍郎周嘉谟见老领导很不高兴,心里叫苦不迭。

其实左战之所以不让杨涟入阁参政,也是忌惮他的脾气,将来一旦君臣不和,自己难免会背上杀功臣的骂名。虽然他很理解朱元璋当年为何要成千上万的斩杀官吏,可他更想学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尽可能让他们善始善终。

有了杨涟的教训,左光斗、徐光启不再说话,韩熀却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小宇宙,起身说道:

“圣上,杨大人和周大人只提了灾区的情况,臣想说一下其他地域的现状。”臣查看《太祖实录》,洪武三十一年间,全国户数为一千零六十多万,人口五千八百多万,可用耕地三百七十多万百亩。万历四十八年间,全国人口一千零八万户,人口五千六百多万,可用耕地七百四十余万百亩。

左战见他有所顾忌,鼓励的说道:

“韩爱卿继续说下去,朕说了开会讨论时不会因言获罪。”

韩熀略作迟疑,最终选择开诚布公,直言劝谏道:

“臣的意思是应当重新普查人口,测量耕地。”

左战没想到韩熀是个愣头青,竟然敢出头挑破明朝的脓包,拍手说道:

“韩爱卿言之有理,从太祖高皇帝立国,至今已有二百五十二年,这期间人口怎能没有增加?万历初年由张居正推行的‘一条鞭法’,全国耕地最高为一千一百六十余百亩,怎么现在只剩下七百四十余万百亩?”

左战的问题已经很直白了,众人心知肚明却不敢答话,气的左战暗骂他们沽名钓誉。可是转头一想,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明朝土地兼并的始作俑者就是朱元璋,他的皇嗣们不仅有俸禄,还有封地呢!玉牒上那几万人就得占据多少田地,再加上自己的皇庄,这才是根本问题。全国能开垦的耕地就那些,可皇家的田庄越来越大,其他官绅也效仿兼并,可不就是越来越少。那些依附在皇庄、王田、私产下的佃户是不需要缴纳赋税的,那户部统计他们干嘛?

左战心想这个问题太大了,现在还是不挑破这个脓包的时机,万一辽东战局不顺,自己势必将众叛亲离,所以必须忍耐,于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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