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的纯铜棋盘中,落着十二枚长方块儿形状的棋子,六枚红的,六枚白的,红的是玛瑙,白的是白玉。

谦叔指向一枚竖着的白玉棋子说:“公子,散棋若竖立,则变为‘枭’,可入‘水’吞这圆形的‘鱼’棋,即‘牵鱼’。

“牵一鱼即可得二筹,若牵鱼的枭为敌方所杀,即为‘翻鱼’,则敌方得三筹,先得六筹者为胜。”

又指向倒着的其他棋子道:“这些都是‘散’棋,枭者,原为‘散’,之所以能为‘枭’,都是因为有其他散棋从旁协助,正所谓一枭不敌五散。”

将离挠挠脸上的伤,结痂了有点痒,然后问:“这跟军队编制有什么关系么?一枭五散,所以叫六博,有点像五人一伍长,也是六人一组。”

“确是。”

谦叔点点头:“六博乃是从军制演变而来,双方博弈厮杀,行棋走位,不亚于战场布阵,使计用策。”

“有点像象棋呢。”将离把棋子一枚枚放到一侧排好,接着说:“牵鱼得筹我差不多懂了,说说这个棋盘吧。”

“这棋盘生于八卦,两仪即两鱼,盘中四点为四象,周边八方亦如八卦,四角为阴,四边为阳,中心为太极,哦对了……”

谦叔说着又在棋盘侧边摸索了两下,按出一个暗格,从里面抽出一叠被叠得小小的帛布,交到将离手中:

“公子,这是小人平日里整理的一些六博心得,主要是棋盘布局方面的小小见解,既然公子已然忘光了昔日六博的技艺,那小人便斗胆献丑,将此献与公子,愿公子重回昔日风采。”

“呃,这个……”

将离接过帛布,展开后看见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还配有棋盘走势的插图,俨然一份失传多年的玄奥秘籍。

他稍稍叹了口气,虽然用的隶书,但也还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完全看懂呢,既然人家这么好意,那还是收下吧。

“多谢谦叔,我会好好看的。”

将离瞥到另一边的象牙细签,拿起一根问向谦叔:“再来说说这博箸吧,宋桓说划拳是民间玩法,宫廷之中用的都是博箸,只是这要怎么玩?”

“公子请细看这箸身。”谦叔也挑出一根细签,“博箸分正反,写有筹数,先投箸,后行棋,掷得几箸便行几步,若是掷得五白——”

“赵掌柜。”门口传来小厮的低声请示。

谦叔转头问去:“何事啊?”

“是楼下的一位客人,说是找掌柜的。”

他回过头来看向将离,将离摆摆手:“谦叔去忙吧,我再自己领会一下。”

谦叔向将离拱手行礼道:“公子可先行一阅,小人去去就来。”

“嗯。”将离点点头,已经开始看起了那份六博心得,老实说,猜的成分占到六成。

古时竹简面积有限,帛布更是精贵,凡写文都是尽可能地言简意赅,一字多意,还没有句读。

他低头捧着帛书小声念了出来,反复琢磨该在哪里断句,看得很慢。

此时看起来就像个自言自语的小书生,吭哧吭哧有点笨笨的样子,可也慢慢悟出了一些门道。

念出声来是为了让自己可以更好的理解,若手边有笔,他应该还会用现代文再写下来。

“……棋盘上的九个字分别代表了不同的区域,看样子棋子也不是想走哪里都行,而是要根据一定的方向性,散棋的方向好像是固定的……嗯……张、究、屈、高……诶?这不是就顺时针么……哦……这样看来好像就没那么费解了……

“枭棋走法倒是多变……张、道、揭、畔、方……原来还可以把‘鱼’带出来……我去,带鱼的路上,还会被散棋截杀?‘鱼’就被对方夺去了,啧啧,这么厉害的么……

“啧,怎么这些棋子啊,走势好像就是围着中间绕圈,盯着‘水’里的两条鱼,诶?这个‘枭’本来不就是一种鸟么?那什么……不是有个叫鸱鸮的么,音倒是相近,没准真就是猫头鹰呢……

“这六博……搞不好是两只猫头鹰抢鱼的游戏……抢鱼就抢鱼,还整出这么多枭啊散啊、箸啊筹啊的……累不累?

“下下象棋多轻松……不如改天来做一套象棋吧……这个时候应该有围棋了吧,只是还没见到过……应该没有这六博普及……”

此时包间房门被轻轻侧推开,带进一阵兰香,来人不发一语,只是缓缓走向将离,将离并未抬头,以为是谦叔回来了,继续自顾自地念叨下去。

“谦叔啊,你这挺全的,还写了箸呢……我看看……根据投箸的不同,散棋可以成为‘枭’,枭棋亦可退变为‘散’……”

将离此时全神贯注,已经进入了高速学习的状态,大半个身子都伏在案上,埋着头左右来回地看着帛书和棋盘,连对面坐下的人不是谦叔,都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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