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雅努力压抑着惊讶,温和着语气道:“你以前,在圣乐坊呆过?”

夏泠芊安静了片刻,忽然叹气,道:“我的母亲,曾经是圣乐坊的中领舞。”

“夏姨么?”轻雅完全想象不出来,夏氏跳舞的样子。

“不。”夏泠芊弱弱的道,“夏氏只是我母亲的一个丫鬟。我母亲原是富家小姐,因为喜欢跳舞,所以加入了圣乐坊。那时候,我母亲和嬛姨关系很好,只可惜,母亲比起嬛姨略逊一筹,所以嬛姨是上领舞,我母亲只是中领舞。”

“你是说今天看到的那个在跳舞的人?”轻雅奇怪道,“你认识她,为什么还要费劲加入圣乐坊?直接跟她说不就好了。”

夏泠芊呆了呆,叹气,道:“之前我又不是因为实力才进入圣乐坊的,现在我母亲也不在了,我当然要凭实力加入圣乐坊。这样才能名正言顺。”

轻雅不懂,道:“所以,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夏泠芊再三犹豫,再次叹气,说道:“我……是我父母的私生女,他们是相爱的。我父亲,是一个大官。具体是什么官,我也不清楚。两年前,朝中有个大官逆谋被抓,我父亲遭受连带,随之,母亲也被连带。外人都不知道我,母亲把我交给夏氏,让她带我离开了圣乐坊。夏氏很是衷心,带我逃离了圣乐坊,流浪江湖。我们差不多漂泊了一年有余,才确认摆脱了追兵,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自小,我就随母亲一起练舞。我知道,自己有舞蹈天赋,而且我也喜欢跳舞。原本说,等我到十三岁,就去申请加入圣乐坊。没想到,提前,我已经被迫离开了圣乐坊。但是我不想就这么离开。我没有错,我只是想好好跳舞,让所有人都看到。所以,无论如何,我要加入圣乐坊,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我想,成为上领舞。”

夏泠芊的声音弱弱的,但是字句平稳确定,毫不犹豫。轻雅听着,微微触动。难怪,她一直拼命的练舞。难怪,她无论如何,都要去考官乐坊,去争取加入圣乐坊的机会。

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从云端落入泥沼,奋力挣扎。

轻雅微笑,道:“你放心,我会帮你加入圣乐坊的。”

“这个我不担心,以我的实力,绝对会让他们认可我。”夏泠芊笔直盯着轻雅,道,“笨蛋,你和我一同去圣乐坊,好不好?”

轻雅不答,偏开了目光。

夏泠芊依然盯着他,道:“为什么?如果你不想加入圣乐坊,又为什么要学琴?每天这样的辛苦,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轻雅微微一笑,道,“我只想学一技之长,卖艺维生。”

夏泠芊一怔,道:“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轻雅苦笑,道,“我没有上过所谓的高处,也不知道上面到底有什么。”

夏泠芊怔怔然看着他,无法理解。

轻雅一笑,解释道。

“遇到轻音,是很幸运的事情。在旁人眼里,它是一把破琴。但在我眼里,它是珍宝。在我最迷茫的时候,遇到了它,所以我才决定,要成为一个琴师。呵,不过,我想成为的并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大师,只想做一个可以靠卖艺糊口的江湖艺人。”

“看过天下第一乐师,我更能确定,我想成为的,不是那个样子。我所希望的乐律,也不是那个样子。圣乐坊当真不适合我,我也没兴趣高攀。平常心地过好每一天,这就是我想要的。”

夏泠芊轻叹,道:“你终究还是个笨蛋,不知所谓。”

“芊芊,你放心。”轻雅微笑,道,“我一定会帮你加入圣乐坊的。”

夏泠芊鼻子一酸,热泪盈眶。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但是话音已然颤抖,道:“我是真心希望,你和我一起加入圣乐坊。我……”

怦然心动。

夏泠芊没说下去,扭开头,脸上微红。

“好了,去睡吧,再不睡,天都亮了。”轻雅安抚地摸摸她的头发,笑然道,“你也别难过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再难过,就不漂亮了。”

真是个笨蛋。

夏泠芊眼泪止不住流下,忽然扑到轻雅怀里大哭。

轻雅吓一跳,赶忙把轻音拿远一点,以免弄脏。刚把轻音放好,再看夏泠芊,似乎哭得晕过去了。想了想,轻雅只好把夏泠芊抱到床上,让她在这里睡。想了想,轻雅独自背起轻音,来到外面。

外面,果然很冷。

都没有风吹,轻雅自己就打了个哆嗦。

看来春日里,暖和的也是日光。在这个没有日光的夜,月色再好,也还是冷。

轻雅本就睡不着,这么冻一下,脑子更加清醒。

反正睡不着,不如四处走走。来这里也有好几个月了,他都还没有仔细转过周围的地方。

信步街巷,这里是废弃的居民区。说是废弃,里面的家具尚新,似乎是建好之后就没人用过。此处也没人管,而且偏偏就靠近城门,似乎就是默许,外来的浪子游人可以临时居住在这里。为了什么?难不成是为了让城内没有浪人?

说起这个,记得邯哥曾经说过,没有流民乞丐,就相当于管制很好,官府的俸禄就会高。嗯,中陵的确管制很好,等级严明,而且没有真正无所事事的流民乞丐。

听起来,这样内外分城,带着一种歧视感,其实不然。每个人周围都是和自己相似的人,没有那么多的比较,也就没有太多矛盾。反正大家都一样,好好活着就行了。想去争取的就去争,不想的,也不会有人说,看人家如何如何的。

轻雅沿路走着,来到了北城门下。

大门紧闭。

轻雅缓缓走近,伸手拍在门钉上。嗬,这一手灰。轻雅皱眉拍拍手,抬头,看看这个高大的城门。似乎都长了蜘蛛网,到处都是灰尘。他这样靠近城门,也没有卫兵来管。不,这面的城墙,都很少见有卫兵了。偶尔一两个走过,也是迅速跑远,去别处巡逻了。

好像从那时开始,这城门就没开过。

北陵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今也没有其他消息,能看到的,就只有这个常闭不启的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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