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惨案并不复杂,而是空白。

关于这案子的文书只有薄薄的六页纸,对于一桩当地的惊天大案来说,这也太少了。死去的几个凶手身上并没有明显的标识,然而肌体强韧,掌中都有薄茧,仵作认为他们生前都是高手。

既是高手,好歹自矜身份啊,为什么要到他们这种鸟不生蛋的乡下小地方来行凶?

更糟糕的是,他们应该还有同党潜在城里,数量不明,位置不明,甚至目的不明。黟城人惊叹于凶手的残忍,但更担忧自己的安全。有这么一伙杀人不眨眼的凶手藏在黟城,谁不是寝食难安?

更糟糕的是,王廷居然派出来安抚使!

今儿白天,黟城大开北城门迎接的,就是这一位。

黟城地处梁国北部,是个偏远小城,离大都有八百多里地。城主府大案才发生两天,消息绝无可能那么快就传去大都。

就算城主府案惨烈,可这件事儿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历来只有天灾及边境用兵,王廷才会特遣安抚使出办。小小黟城何德何能劳动使节他老人家纡尊降贵走上这么一趟?

可是安抚使居然就到了。

那就只能说明,安抚使早就上路往这里而来。

这位安抚使进署衙之后就责他办案不力,着他三日之内必须擒拿凶手归案,并且表示自己要坐镇黟城,亲自督办!

三日。

杨奇行挠得头皮都要破了,这是要逼死他的节奏啊。可怜他在这位置上已经熬了八年,前些日子上头还给他透了消息,明年之前王廷很可能一纸命令颁下来,升他去州府做事。

终于要离开这鸟不生蛋的乡下穷地方,杨奇行甚至都觉得这个秋天的风里都透着香气,哪知好事还没上门,噩耗倒先来了!

他忍不住又揪了揪头发,这是烦闷时的习惯动作,结果薅下来好几根。

他已经两天没有睡觉了,到此时也仍是了无困意。

“罢了!”他拍了拍桌子,决定再沉下心来好好翻找线索,“来人!”

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再来一碗冰镇莲子羹才能压下嘴里的苦味儿。

屋外无人应答。

杨奇行又喊了一声,然而外头还是静悄悄地。

守在外头的下人哪去了,莫不是敢偷懒睡觉?

杨奇行只得自己起身,打算出门训斥几句。

他心头憋着一股火气,也恨不得找人出出气。不过他还未走出两步,忽有一阵大风刮过,窗户咣当一声洞开。

凉风扑面,吹得他头发都乱了。

杨奇行黑着脸正要去关窗,不经意一回头,突然呆住。

门边不知何时倚着一个红衣女郎,对着他巧笑嫣然。

杨奇行是读书人,熟知赞颂女子容貌的华丽词藻,什么国色天香,什么沉鱼落雁,他从来都觉太过。可是只有见到了眼前这个女人,他才知道那些词汇的苍白无力,世上真就有这样的美人!

哪怕她的手笼在袖中,只露出纤指如笋尖,哪怕是她侧首睥睨,下颌扬起一点润巧的曲线,都精致得无以复加。

她美得不像真人,无论再看多少眼都有种奇异的疏离感,仿佛本身并不存在于现世。然而就是这种古怪的感觉,要勾着人去亲近她,讨她一点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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