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推开,血腥味带着数缕雨丝吹了进来,冰凉地扑在脸上。

那黑衣刺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点漆般的瞳孔如握在白水之间的墨玉。

张守鱼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那刺客身子倒地,紧身衣下隐有线条起伏。

俞潇婉也支着身子站了起来,扶着墙壁走了过来,见到那黑衣刺客后,她掩着鼻子格开些血腥味,身子下意识向后缩了缩。

张守鱼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办?”

俞潇婉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道:“这可是刺杀崔公子的刺客,如今满城风雨应该被到处缉拿,少爷我们还是不要管了吧。”

那黑衣刺客紧紧捂着自己的腰部,指间满是鲜血,她虽然体力不支倒地,意识却还未昏迷,她声音有些沙哑道:“扶我进去……”

张守鱼同样心思阴沉,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极远处依旧有雷光明灭,雨势却已渐渐变小。

他没有轻举妄动,生怕走进之后便被那此刻反手一刀,又或者辛辛苦苦救了她,结果上演一出农夫与蛇的故事。

更何况先前这个女子刺客对自己使用嫁祸,害的自己被死死追了一路。

既然分辨不出善恶,那更应该小心为上。

只是那女子刺客在说完这一句之后,意识彻底涣散,倒在了雨水之中,昏迷不醒。

张守鱼凝视了一会,那女子刺客倒在雨水中,腰间鲜血从五指间溢出,破碎黑衫间的肌肤苍白如纸,唯有身子随着呼吸轻微地起伏着。

张守鱼凑近了些,确认她没有了反抗之力,才望向了俞潇婉。

他们对视了一会,俞潇婉首先心软了,声音微弱道:“我知道少爷是好人,肯定看不得别人在自己眼前死掉的,想救我们救她便是了。”

张守鱼叹了口气:“你可真会给少爷找麻烦啊。”

他看着倒在身前的女子,雨水浸透了她的黑色的衣裳,血从身下晕染了开来,如傍晚时昏暗的晚霞,透着暮气沉沉的死意。

“暂时先原谅你吧……”张守鱼对着那昏迷的少女轻声叹息。

作为一个在现代社会生活了十八年的人,他看到流血依旧会觉得心悸不已,更别说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死去了,这不是他道德规范所能容忍的事情。

哪怕她先前对自己使用过先天灵害惨了自己……

希望你长的标致一些吧,要是需要做人工呼吸什么的我也会乐意一点。

他一边说服着自己一边弯下腰身,去拉少女的身子,不知是不是衣裳浸满了雨水的缘故,她的身子有些沉重,张守鱼看了俞潇婉一眼,道:“还不来帮帮少爷。”

俞潇婉有些不太情愿地走了过来,帮她将女子抬进了屋子。

“少爷现在怎么办呀?”俞潇婉弱弱地问着。

张守鱼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先看看她长什么样啊。”

说着他弯下身子去解开那女子的面罩,

面罩与缠裹着头发的布被拆解丢去,满头墨染的秀发便凌乱地披散了下来,张守鱼微微一怔,只见眼前的女子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白暂的侧颜勾勒着柔和的曲线,韶颜秀骨玲珑唯美,如画的眉目间更透着难掩的贵气。

此刻她细秀的眉毛微颤着蹙拢,薄薄的、宛若刀削的嘴唇血色尽褪,苍白的容颜透着病态的美感。

这样漂亮的少女为何要冒险去行刺崔晚?他们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怨?

而俞潇婉在她摘去了面罩的那一刻便盯着她的脸看,接着她小嘴不自觉地张大了,不停地揉着眼睛,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震惊。

“我没认错吧……她……她好像是……”俞潇婉指着她的脸,不确定地端详了好一会儿,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你认识?”张守鱼想了想,如此俏丽的少女在城中确实应该很出名才是。

俞潇婉瞪大了眼定定地看着张守鱼,一字一顿道:“她就是那位慕家大小姐慕师靖!”

“慕师靖?”张守鱼默读了几遍,记住了这个名字,“就是那崔晚的未婚妻?”

俞潇婉怔怔地点了点头。

“那可真厉害啊……”张守鱼回过味来,由衷地赞叹道,“逃婚的女子我听说过不少,当街行刺未婚夫的还是头一次见。”

俞潇婉回过了神,又盯着那黑衣少女看了一会,“没想到居然是慕家姐姐,可是外面明明都说她不能修行啊,为什么这般厉害啊。”

张守鱼道:“别人不也觉得我不能修行么,少爷不也很厉害?”

俞潇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原来她和少爷一样,都是藏拙于身啊。既然是慕家姐姐,那一定要救的,少爷这么厉害应该有办法吧?”

张守鱼侧过头看着她期待的目光,叹了口气:“你态度变化怎么这么大?”

俞潇婉认真道:“你不知道,在我们女孩子的圈子里,慕家姐姐可以说是我们最钦佩的人,你知道吗,有一次一个镇山城很有名的女子来红鸳楼与大家比拼琴技,许多姑娘都败了下去,与那女子相去甚远,后来慕家姐姐来了,隔着一张珠玉帘子与她对弹,最后与那女子比了个不相上下,其实这已经很厉害了,据说那女子可是一个五境修为的琴师,在镇山城中琴技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但最吓人的是,后来别人打开帘子,才发现慕家姐姐用的琴竟然是断了根弦的破琴,那女子见到了这一幕之后便彻底甘拜下风了,说慕家姐姐是溪山侵怀抱,明月寄琴音,堪比天籁,然后那女子便自称输天一弦。这件事在当时传得很广的,还有啊,有一次天和宴上,那柳家公子与慕姐姐下十番棋……”

“好了好了。”张守鱼抬了抬手:“虽然少爷也很想听你讲这位慕家姐姐的故事,但若是再不救她可能就来不及了。”

俞潇婉连忙噤声。

“这里光线太暗,我先把她扶到里面的屋子里吧。”

说着,张守鱼蹲下了些身子,拉起她的手将她扶到起,柔软的身子贴靠在自己背上,但是一想到今天有可能成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女的陪葬品,他心情又沉重了许多。

而将她身子背起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像是硌到了什么东西,手腕一阵冰凉。

张守鱼定睛一看,他这才发现,慕师靖的手腕上有着灵气结成的,几乎透明的锁链,那锁链牢牢拷住她的双手,唯有在触碰时才会发出一些微弱的光,勾勒出锁链原本的模样。

“这是……”张守鱼小心地扯过锁链端详了一会,很快搜索出关于它的信息:“难怪她的身子这么重,原来是缚灵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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