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得可怕,黑沉沉地乌云峥嵘而起遮星蔽月。
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是严丝合缝地青砖地面,两侧一溜烟排开皂衣衙役如钉子般地一动不动,手中的风火棍在地面上顿出宣威赫赫的气势。
“威~~武~~!”
当杨真走进县衙大堂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
前世的时候,这种场面在电视上他是见得多了,但直到如今身临其境,那一份凝重与威严还是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
正想着,堂上“啪”地一声巨响,原来知府刘宪已经坐到了那明镜高悬的大匾之下,却是看也不看杨真,只是把目光集中在堂前的彭孝直身上:
“堂下所跪何人?有何冤屈,还不速速道来。”
“回大人。”那年轻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草民彭孝直,乃是宁国府人士,和我爹在金陵做生意。前不久周记的老板找到我们,说有人想买我们小柳巷的店面,我见价格适中,一时好心就应了下来,不料反而被父亲一顿教训:原来那店门卖不得,会坏了风水,轻则生意亏损,重则祸延后代。所以我就和他商量,不卖了,要退他定钱。谁知他这人蛮不讲理,非要我们连他买婢置业的钱一并赔偿,我一时气不过,就和他吵了起来,他便负起走了。我原以为此事就这么算了,谁知……谁知……”
“谁知怎样?”刘宪问。
“谁知我和爹说了此事,又被他训了一顿,”彭孝直又道,“我爹说咱们做生意当以诚信为主,既是我们违约在先,多赔一些也实属应当,还拉了我登门致歉。”
“唔……然后呢?”
“我们到了杨家,爹就取了银子赔他,还言道:‘此事我们父子有错在先,赔偿之事若有异议无有不遵’……我想咱们这也算摆足了诚意,大家以和为贵,这事总能揭过,谁知这姓杨的蛇蝎心肠,竟在茶里下了药,想药死我们父子。”
杨真听到这里,顿时又惊又怒,一个箭步就冲了出来:“大人,这人信口雌黄,我根本就没下过毒!”
他这一挺身,彭孝直也跟着抢上一步,哭道:“我爹喝了你的茶,突然腹痛不止,冷汗直冒,不到片刻功夫就口吐白沫地去了!这不是你下的毒,难道还是鬼下的不成?”
“你这话就有问题,都是一个壶里斟的水,为什么我没事?”
“毒是下在杯子上的,你当然没事了。”
“哦?这可奇了,你怎么知道我下毒的位置?”
“我猜的,不行吗?”
……
这一下不禁把杨真气得险些没忍住一脚就踹了过去,想想这是公堂,这才强自忍了下来,张了张嘴正要分辩,堂上已是一记惊堂木又“啪”地拍了下来:
“本官办案,自然有章程,没问到你就先退到一边,不许插嘴!”
说着,又冲彭孝直道:“你说的那人,可是堂上这一位?”
“正是。”
“你说你爹是喝了茶之后腹痛不止,可有实证?”
“有的。”彭孝直抹了一把眼泪,一边递出茶具,“这是我自己的那份儿,幸亏我那会还没喝,我爹喝的半盏,我也带来了。”
刘宪招手唤来仵作,用银针一探壶,依然闪闪发光,再一探茶杯变成了黑色,果然是毒被下在了茶杯上。
“是砒霜!”
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狠狠地一敲惊堂木:“杨真,这茶具不是你的?”
“……不错。”
“方才彭孝直所言,你也听到了,本官问你,死者是不是喝了茶死的?”
“是。”
轰——!
一声吓人的爆裂,盖过了惊堂木的重击,苍穹上黑云翻搅电走金蛇,不时传来的沉沉雷声应和着刘宪厉声的质问:
“杨真,你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毒杀人命!”
“大人。”
杨真霍地一抬头,他本来一直强忍着等着刘宪问话,见他竟然这就要断案,再忍不住出声问道:“您这就断定草民毒杀人命,未免草率了吧。”
刘宪道:“既然是你家的茶具,喝的又是你的茶,你不是凶手,谁是凶手?”
“大人!”杨真忙道,“人命大于天,既是命案,就该详加查察,多方求证,这才能勿枉勿纵啊?此人中的虽是砒霜,但草民家中是否有砒霜,大人总该搜一搜吧?何况砒霜是禁药,购买需有记录,大人是不是也该着人去药铺问问才是,如此草率判案,这岂不是草菅人命?”
这些话他刚刚就想说了,彭孝直的指责看似证据确凿,可自己家中并无砒霜,也从来没买过这种东西。
只是自己眼下身处公堂,又背着命案,刚刚才被刘宪训斥的,所以只好等在一边,等着刘宪问话之时再发难,以免再背上一个扰乱公堂的罪名,可没想到这刘宪居然问都不问自己,这才不得不跳了出来。
一番话顿时把刘宪给噎了个怔,脸上有些下不来,只得狠狠地一拍惊堂木:“本官办案,还用得着你提醒?”
说着,招手唤过一个捕快,去杨真家里搜查,一边又着人去药铺调阅凭证。
不多时,去杨真家搜查的捕快就转了回来,向刘宪回禀道:“大人,在杨家庭院花树下,搜得半包砒霜。”
这句话仿佛一个疾雷从杨真的头顶滚过,眼睁睁地看着捕快呈上半包砒霜,一颗心则开始不断地往下沉,往下沉……
咔嚓——!
一个明闪,照得天空如同白昼,又旋即恢复了阴霾,只有滂沱大雨直泻而下,仿佛连天都忍不住要用雨水来洗刷这世间的罪恶。
但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很快,去药铺调阅凭证的捕快后脚也返回了公堂,递上了一本账册:
“大人,在城西同仁堂药铺找到了杨真三日前购买砒霜的记录,我已将药铺的老板带来了。”
话音刚落,公堂外果然走进来一个矮胖商人,当场拜倒:
“草民月前的确见过这个小哥来买砒霜,他说是药老鼠的,可是买的剂量特别大,我还多问了一句,他又说是备着以后使……草民就没再多问了。”
……
公堂之外,急促地风雨翻江倒海地响成一片,一阵寒风吹过,吹得人浑身起栗儿。
但更令人感觉到冷的,是刘宪的眼神……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