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心底只剩下男子的嘶吼,那声音在他的血液里轰鸣,把他的眼睛震瞎,耳朵震聋,他没法思考,更没法逃脱。
苏州全身血管充血,手掌上的青筋暴起,手指甲里流出血丝,身体病态的颤抖。
恐怖的压力压在苏州身上,他的双膝下压,硬生生的把地板压出坑槽,他的左手收紧,将地板握出了五个坑洞。
有海水冲刷沙滩的声音传来,又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暴雨击打地面的声音更加清晰。
吧哒,吧哒,水打石块的声响在耳边回响。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无数声音,苏州已经分不清到底都有哪些声音了,依稀可以听到风吹雨打和利器破空的声音,那边的男人絮絮叨叨,声音越来越小,好像是在讲一个人的人生。
血液都在沸腾,在翻滚,电话里的男人越来越虚弱,只剩下低声的喃语,内容已经低不可闻。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苏州的思绪一点点冲击着束缚着他右手的力量,两股意志在手臂里碰撞。
起来!苏州的思绪如河水般生生不息,一片比一片高扬,两道虚影在光团里碰撞,碎裂的物质在光团中飘荡,直到一者彻底被撞碎。
“湛……”
像是被按了终止键,其他声音在最后一刻凝固了,只留下一个声音。
电话里男人最后的声音低不可闻,直到这一刻,所有束缚着苏州的力量才全部消散。
鲜明到极致的黑白,寂静到极致的无声。
苏州的意识沉入谷底,穿过黑与白的间隙,越过灰色的山河,在灰色的迷宫间不断跳动,好像从万丈高空直坠地底,心脏与大脑的失衡在一瞬间爆发。那一刻,苏州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晕旋到极致而不得解脱,是这世界上最痛苦的折磨。
经过漫长的旋转,不管是时间还是生命都已不再重要,无限坠落中的苏州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甚至连他一直在坚守的意识都不再清晰。
停下!停下!
苏州的意识迅速收紧,从一枚从天而降的鹅毛化成了一座从天而降的泰山,他下降的速度变得缓慢。
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清晰。旁边黑色的间隙里好像全是深色的触手,白色的空间里全是漂浮的面孔,感受不到细节的变换,仿佛一群人围着苏州打转。
苏州的意识对触手好像有种特殊的吸引,那些黑白的间隙,经常在苏州的意实旁边徘徊,想去触摸又不敢去触摸,那些触手对苏州的意识十分好奇又十分忌惮,忌惮到连试探都不敢试探。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就像一个人在一片汪洋里游泳,身边有很多小鱼围着他,好奇而又害怕。
苏州伸出意识,一层层白色的空间立刻退避,黑色的触手向后退去了一点点,但并未躲避。
苏州好奇的探出了一点点,黑色的触手立刻就做出了回应,虚无的光圈一点点散开,触手瞬间伸长了,像一条长远的渔线在鱼上钩的那一刻猛然收紧。
巨大的拉力将苏州的意识拉下黑色的间隙,白色空间里的人脸也一拥而上,团团围住苏州的意识。
苏州还没有反应过来,梦境中的光影就已经错乱,灿金色的丝条和黑色的光圈交汇在一起,光粒飘摇。
一个虚无的空洞出现在黑白之间,将人脸和触手都息入了另一个空间,连带着苏州的意识,去往另一个虚无。
光怪陆离的一切,噩梦好像又重新开始,突兀起伏的色彩,上下浮沉的光影,一层层迷雾,从下方涌起,一道道黑白的光影组成另外一个世界。
破碎,飞扬,碰撞。
苏州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切幻影如潮水般褪去,像是泡沫一样被戳破,碰撞的虚无形成一个暗淡的轮廓,一个个立体的棱角,下压的平旷。
入眼就是极致的黑白,惨白色的阳光,一切光亮都被强化成了白,一切阴影都被强化成了黑。
这是……我的家?
没有了虚无的混乱,没有了极致的惊悚,噩梦里的场景突然变陌生而又熟悉了。
熟悉的墙壁,熟悉的家具,熟悉的屋子,没有了任何陌生感,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光线照在墙壁上的层次感,沙发上枕头上的褶皱,平板电脑屏幕上闪烁的标识,地板上的每一个痕迹。
包括玻璃后的每一点扭曲,都与现实中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噩梦里的一切都是黑白的,苏州根本无法分别现实与梦。
苏州上大学以来生活了两年的房子成了苏州的噩梦。
“我的家竟然变成了我的噩梦?”
刚刚入梦的幻象都渐渐退去,苏州开始适应了他新的噩梦环境。
黑白色的客厅总看上去那么别扭,再搭配上死寂的无声就变成了纯粹的惊悚。
苏州活动着身体,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恐怖的变化。
噩梦改变了我的身体吗?
而且……我可以自由活动了吗?
难道噩梦要结束了?
苏州环顾四周,看见那些清晰到极致的黑白家具,顿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天真。
“看着样子这噩梦是不会结束了,而且似乎变得更诡异了。”
之前那个电话里的声音所说的话,再一次在苏州的脑子里回响。
来四番街411号接替我,否则你就是下一张黑白照片。
四番街411号……
那里,会有这个持续了一个月的噩梦的答案吗?
苏州心里苦笑,认真地打量了一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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