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牧只说了一句稀松平常的赞叹言语。归鞘镇岳便欢呼雀跃起来,好似哭的稀里哗啦的稚童,得到一串念叨了许久的糖葫芦,破涕为笑。

若有所思的刀客霍竒反复咀嚼宋青牧这句话,心中大赞。

镇岳再次掠鞘而出,剑气便如涓涓细流,汩汩而出。

若是齐知秋握剑,那将会是剑气如大浪翻涌的浩大场面。

宋青牧轻抖衣袖,便有八道似有春雷炸响战鼓擂动,如先前那般的青色流光与道家八卦,干、坤、巽、震、坎、离、艮、兑八位一一对应,将刀客八方退路尽数堵死。

做完这些,宋青牧已大汗淋漓,匀长绵延的气息急促紊乱。

这八方锁阵符,在主掌杀伐最具杀力的雷道符箓中,能排进前二十,可不要小瞧这前二十,光是雷道符箓,在本洲祖庭龙虎山天师府中,收录在册的,便有千种以上,而且,在千百年来的开枝散叶后,又衍生出多少尚未收录在册的雷道符箓,更是繁多如星。

而且宋青牧手中的八方锁阵符,是当今大赵祖庭龙虎山天师府老天师亲赠,在召神劾鬼、斩妖除魔上,能再上一两个台阶。

刀客霍竒眼神扫过悬浮周身的八张青色符箓,雷鸣阵阵,笑着对宋青牧道“说实话,我有点不想杀你,甚至有和你成为朋友的想法,当然,如果可能的话,我更希望你能弃剑学刀,剑道那条路,太难走。”

只是宋青牧轻轻摇头!

霍竒尴尬地笑了笑,“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虽然不是君子,可这个算不上规矩的规矩,我还是想守一下。不然这天底下,再没半点条条框框的约束,很容易出问题的。”

说完,霍竒问道“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太狂妄了点?”

身后的林雪烟补充道“狂到没边了。”

然后霍竒对于林雪烟的出言嘲讽,并不恼火,伸出一根手指,问道“最后还有一句话想说,水华剑府虽然算不上正经八百的洞天福地,却胜在纯粹二字上,全府上下皆是剑修,但学剑更重纯粹,否则哪里会有最不讲道理的剑修?道门符箓派,虽然比不上剑修纯粹,可是却极耗心神的水磨功夫,一心二用,你能保证日后自身剑意会成为那四处漏风的雕梁画栋,只看金玉其外,却不去计较那最致命的败絮其中?”

宋青牧笑轻抖手腕,如鱼得水的镇岳剑气升腾,轻声道“不会的,师父说过,剑修最不讲道理,可是如今我的剑,还不能那么不讲理,所以暂时可以借势,而且这些符箓,是一位长辈相赠。”

赤子心性的宋青牧,面对如今的霍竒,也从不藏着掖着。这才是霍竒最看得上的一点,少年天生剑胎的剑道天赋,反而显得无关紧要。

少年左手双指并拢,却不是掐剑诀,轻轻勾动,与此同时,心中默念惊虹二字,凌空递出一剑。

如有金甲神人立于云端之上,擂鼓阵阵。

封锁刀客霍竒八道的青色符箓,同时有金光流转不定,所营造的只有三尺方圆的小天地间,雷蛇乱舞,电闪雷鸣。同时,一抹雪白的剑气河流,从天而降,冲刷入这片小天地中。

崔流川身子紧绷,悄然无声握剑在手,看着眼前八张青色符箓金光流转不定匪夷所思的场景,心里打定主意,如果这回没死成,一定要为手中剑买一个看的过去的剑鞘。

然后他便看到宋青牧递出一剑。

崔流川心中大惊,只觉得眼前似有一轮骄阳烈日,灼眼又灼心。他下意识闭上双眼,双臂环拢护住脑袋。恰好,剑柄上那个常字,便落入在走上二楼后,就没有挪过身子的说书先生眼中。

说书先生双眼微眯,心境湖面泛起阵阵涟漪,果真如此。

位于中心的刀客霍竒,轻轻一笑,挺不赖的嘛!先以八方锁阵符化成一方可怜兮兮只有三尺方圆的小天地,就等同于将他霍竒投身一座樊笼之中,接下来再以水华剑府杀力巨大却最没准头的惊虹,递入这樊笼之中,那么笼中恶兽,就只有结结实实挨一下的凄惨下场。

只是还不够!

脸色苍白的宋青牧,摇摇欲坠。

佩剑年轻人扭过头,对心境波动极大的县令曹宗问道“想不想去看看?当然,我得事先声明,去了,可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县令曹宗,若有所思,手指微曲,轻轻敲击袖口,说道“去,当然要去。就算没有皇命在身,山上仙人斗法,不看就是莫大的罪过。”

曹宗又突然笑着打趣道“况且死肯定是你死在我前面,或许你死了我都不用死你不死,那我肯定不死。就算死了,能拉一位前途无量的剑客垫背,也值了,而且有你在,黄泉路上那些孤魂野鬼,肯定是不敢随意欺负我这个老实本分的读书人。”

佩剑年轻人呲牙咧嘴,翻了个白眼,思索片刻后,一本正经道“我没开玩笑啊!山上仙人,你也见过不少,俗世凡人,在他们眼中,就和蝼蚁差不多,心情不好了,踩死几只也很正常。即便是有你家老爷子撑腰,也没太大屁用!”

曹宗哂笑一声,云淡风轻道“庙堂中的山上仙人,我是见过不少,可那些人,其实在踏入朝堂或是为皇室、甲潢贵胄效命的那一刻,不论是出于山门任务还是荣华富贵,都已经算不上真正意义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山上仙人,名副其实。不知道,我这么理解,对不对?”

县令大人最后一句,虽然是疑问,却说得很肯定。

佩剑年轻人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你曹宗莫不是读书读傻了?年轻人摇头,“不对,一点也不对。”

曹宗愣在当场,还想辩驳,突然一晃,眼前夜空变成了黑黢黢的地面,余光隐约还能瞥见一双靴子,腰间被一条有力的臂膀卡住,他神色有些尴尬,挣扎了两下,没挣开。

佩剑年轻人把曹大县令拦腰提起后,目光仍是看着刀光消失的夜空,嗓音轻松道“修行路,没你想的那么浅,就像你们朝堂中的勾心斗角,多了去了!我记得你们读书人的老祖宗说过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你应该能明白吧!”

曹宗刚想说些什么,随着欢快“走喽!”的嗓音,青石板地面,在他眼中越来越小,耳畔风声阵阵,几个呼吸间,便能窥探县衙全貌,曹宗顿时冷汗涔涔,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至于卡在喉咙里的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如鲠在喉。他极其艰难偏过头狠瞪了一眼趾高气昂的佩剑年轻人。

配剑男人有种扬眉吐气的欢畅情绪,像提着鸡仔般提溜着在礼部衙门有指点江山气概的员外郎曹大人,要多得意有多得意。和曹宗对视一眼后,他斩钉截铁道“如果那位挥出刀气的山上人看你不顺眼了,要杀你。当然了,我会尽力保你性命,毕竟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而且咱俩也算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让人给一刀咔嚓了。当然了,如果真的打不过,我肯定第一时间跑路,而且提醒你一下,就目前来看,是铁板钉钉的打不过。”

曹宗咽了咽口水,觉得这位放着锦绣前程不要,偏偏去学剑的功勋之后,真的很欠揍,“我怎么觉得他看你会更不顺眼。”

年轻人天经地义道“山上人,一般对吃人不吐骨头的官老爷,没什么好感,毕竟天灾人祸中的人祸大部分都是你们这种手握重权的人整出来的。而对于同道中人,不论是山上人还是山下江湖,都愿意给足善意,很不巧,我韩小桐,走哪哪都是同道中人,你说气不气人!”

崔流川没来由觉得,即便是如此景象,可仍杀不了霍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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