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的开始往往都有一个序,通常是比较杂乱无章的。沈掌柜的厚道,让陆得祥在睡前多了一些人生的感叹和回味。

夜晚,天气有些闷热,大概快要下雨了。在沈掌柜府上吃罢饭,陆得祥便早早回粮栈歇息。师兄师弟们已经睡下,朱子韬今晚又到戏娘那过夜去了。天伦之乐,人皆有之。先生没有说,只是讲晚上出去打打牌,三缺一不去不行。得祥看的很明白,先生出门是带了雨具和那包茶走的。

夜,阒静无声。陆得祥合衣躺在帐房间的土坑上,似大卸了八架,呈大字形,少些睡觉的规矩,他累了。屋里有些闷热,憋的人喘不过气来,得祥解开衣服的钮扣,往上掀了掀母亲给做的红格布单助腰,露出白晰的肚皮,让胸间的细汗慢慢晾干。他两眼望着屋顶,茫然,这夜可真静啊!

晚饭烧的很香,是太太亲自下厨料理。沈太太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露脸了。以前是逢年过节偶而示范一下,做做样子,其实吴婕烧的菜是很好吃的。

今晚沈掌柜显得特别高兴。往常除了逢年过节,沈掌柜才请伙计们到府上吃饭,叙叙情,谈谈生意,问问家事,今天沈掌柜破了惯例。

这顿饭吃的时间好长,足有一个多时辰。沈掌柜喝了不少酒,朱子韬也喝了不少得祥只喝了三杯酒,脸上就红红的,身了也发热,平时他是不喝酒的。一沾酒脸就红,就像秋日红透的桃子。也难为沈掌柜和太太的情份,还有朱先生,师兄们,不喝过意不去,那眼神就像慈父母爱。于是得祥只好喝,喝了大家就痛快,就有了话,有了氛围。

饭间,沈掌柜问陆得祥,“好久没有回家了吧?”

陆得祥说“三个月了。”话回得很实在。

沈掌柜点点头,关切地说:“等忙过了这阵子,回家看看。”还给得祥夹了两个烧麦,“尝尝,很鲜。”沈掌柜自己也夹了一个。借烧麦的由头边吃边说,像是讲故事。

故事是从慈禧西逃说起的。

那是清光绪二十六年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城。时日,慈禧太后一行仓皇出逃,美曰“西狩”。本来是“跑”,逃命要紧,还美其名曰。想必是御用文人借了孔夫子的春秋笔法,献媚愚民。銮驾、肩舆、启跸、驻跸,由落荒而渐入规制。这一逃,落了驾,还端着。也是,一入晋,竟有那么多的奴才从四面八方赶来护驾。地方官吏更是,一迎驾,居然跑出去五十多里,还有孝敬的银子,大把的掏。

称奴才,有等级待遇之说。只有满人亲贵及宦官才有资格论,汉人是不入围的,只能称臣,哪怕你身居一品。想想,大清都这样了,连做奴才的份儿都没有,还那么愚忠,真是没救。

人的贱在于跪久了,给一个机会,站起来倒觉得不舒坦。一听见“奉天承运”就没了筋骨,一转眼,恶的一面暴露出来。颐指气使,以为自己是谁。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