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荣君本就没有催促的意思,既然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更不能贸然出发,至少要互相磨合一段时间才好,当下便同意了夏知秋的要求。
素荣君要回昆仑殿和柏舟君商量些门派中的事,本想带着江穆棱一块儿回去的。
转念一想,既然要磨合,还是让他们三人相处久一点比较好,又都是不到十岁的男孩,应该会有共同话题吧?
他这徒弟样样都好,就是有些太孤僻严肃了,在蓬莱一直都是一个人呆着,还是要有同龄的小伙伴才行啊。
“小友们,在下找你们宗主还有些事,可否把小徒交给你们,带他逛逛这昆仑呢?”
楉冰和夏知秋一愣,素荣君的请求,也不好拒绝啊,相视一眼,迟疑地点点头。
江穆棱表面平静如水,内心却有些崩了,长袖里的手都有几分僵硬。
素荣君走后,夏知秋和楉冰一同回头,看江穆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带着些局促的模样,顿时懂了。
原来是没带盲杖啊!所以不知道往哪走。
没关系!夏知秋和楉冰一人站在江穆棱的一边,像挽着腿脚不方便的阿婆一样挽着江穆棱的胳膊,一起往前走。
虽然画面还是挺温馨的,但江穆棱总觉得很奇怪,有种被霸王硬上弓强行前行的感觉。
“并……并不用这样,只要给在下指路就行了。”江穆棱想让自己看上去冷静一些,可惜声音都是颤抖的。
“哪能啊,你又没来过昆仑,撞到哪儿就不好了,这里我熟,跟着我走就对了!”夏知秋还是很同情江穆棱看不见的,所以夏小少爷难得对人这么温和地说话,尽管在楉冰听来还是很臭屁。
江穆棱也想说,这根本不是我跟着你走,是你们架着我走啊!
桐阳峰的路上种了些石榴树,正是开花的季节,一片红艳艳的。楉冰欢喜地跳起来摘了一枝,放到江穆棱手里。
江穆棱鼻尖动了动,“……石榴花?”
“答对啦!你鼻子好厉害啊!怎么猜到的?”
“在蓬莱时,我的院子里也种了一些。”
“哦……”楉冰刮刮鼻子,“你知道吗?我的楉字,就是石榴花的意思哦!”
“嗯……”原来是这个字,虽然……还是不像男孩的名字。
江穆棱摸着石榴花的瓣儿,想象着它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他知道手里的这朵花是橙红色的,有六七片花瓣,茎叶则是嫩绿的。
可他从未看见过这世间的色彩,就连橙红嫩绿是怎么样的都不知道,就算能顺着轮廓摸出样子,却是没有色彩的。
他可以通过书籍和他人的描述,知道万物万事的特征,唯独不能通过自己的双眼看到这一切。
他本以为自己早就释然了,没想到从未放下过。
三人走出了桐阳峰,坐在了一个小亭子里休息聊天。
“江穆棱你知道吗,夏知秋根本就不是为了等他二哥给他送什么灵剑,他就是还没练好御剑,怕拖后腿丢脸呢!”感觉和江穆棱拉近了一点距离,楉冰就开始掀自家小伙伴的短,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
“臭小子说什么呢!你也就御剑好了,到后面还要学招式,看我的火灵根克不死你的木灵根!”夏知秋恼羞成怒地怼了回去。
“我好怕哦!反正我到时候见机逃走就行啦,反正你肯定追不上!”
江穆棱夹坐在他们中间,听两个小孩拌嘴,嘴角也不禁有了一丝笑意,突然有些羡慕这样的同门情谊。
他们俩也就认识了不到半月吧?倒是比他这个三年里都不敢主动和别人搭话的胆小鬼强多了。
“对了!江穆棱不是水灵根嘛!刚好克你!”楉冰一拍手,“你要是欺负我,我就去找江穆棱对付你,他肯定打得过!”
江穆棱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落到了他头上,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该怎么接下面的话,但楉冰已经自己接上了。
“我娘还说,我命中缺水,五行缺水,刚好水生木嘛。”
江穆棱听见身边的楉冰短促地发出了低声,好像是在笑。
“那就说明,我命中缺你,五行缺你啊。”
“哈?两个大男人说这种话肉麻死了。”夏知秋起了一声的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
楉冰没觉得这种话有什么肉麻的“我经常说给家附近的姐姐妹妹听啊,她们都很喜欢,这哪里奇怪了?”
夏知秋简直服了,这对不同的人说能一样吗?啊?!对姐姐妹妹说,和对江穆棱说,性质能一样吗?
楉冰还是不懂,哪儿不一样了?大家不都是一个头两条腿那个胳膊,既然长了耳朵,爱听的话应该都差不多啊。
夏知秋彻底无语,那双桃花眼里还满是无辜,只能调侃“你这家伙,长大后肯定比我大哥还风流,要祸害不少姑娘。”
楉冰也脾气上来了,偏要证明自己,凑到夏知秋耳边说了一堆话本上的风花雪月,听得夏知秋涨红了脸,捂住耳朵逃走,被楉冰追得在小亭子里四处逃窜。
而江穆棱呆坐在那里,脑子里只有楉冰的那句“命中缺你,五行缺你”。
江穆棱后来很恨自己是个瞎子,没能看见楉冰脸上的神态,他真的很想看看这个人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才能说出这种话。
这种,能刻进他心里一辈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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