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已躺在了一辆宽大舒适的马车里。
马车停在几棵巨树中间,外面挂着两盏白底画红梅花的灯笼,帘外仍是先前的荒山野岭,可见她昏迷的时间并不长。
这就对了。装晕骗人的手段她熟,撞墙的力道一向把握得很准。
几番心念暗转之后,莫小奴睁开了眼睛,水汪汪的眸子里写满茫然。
“你醒了。”身旁一个年轻的男声响起,正是先前在洞外问话的那个。
莫小奴慢慢地坐了起来,看着他。
面容清秀,竹簪挽发,一身青色短衣干净利落——分明大户人家小厮的装束。
莫小奴怔忡片刻,忽然眼中涌出泪来,挣扎着站起身来便要行礼:“多谢大哥救命之恩……”
“不敢不敢,”那小厮侧身躲开连连摆手,“我只是个奴才,你要谢就谢我们郡……公子。”
郡?公子?
莫小奴心思微动,忙顺着小厮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子正撩起衣袍抬腿上车。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身上,白衣胜雪,愈衬得他眉目如画风姿翩然。
莫小奴忙又行礼,那男子已开口说道:“不必言谢。人是你自己杀的,椿儿他们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莫小奴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杀……杀了?那贼死了?我真的杀了那贼了?”
男子拂袖落座向她瞥了一眼,神情漠然。
莫小奴心中一紧,没来由地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对方这一眼给轻易看穿了。
但惊惧迟疑都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被看穿又能怎样?她又没有恶意,费这番心思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求一线生机——都说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连那么多大奸大恶都容得下,凭什么单单容不下她一个小女子!
想至此处,莫小奴的脸上戚色愈显。她后退两步跌坐在角落里,无声地掉起了眼泪。
此时落泪当然是为了赚取同情。
只是,表演一旦开始,情绪便再也收不住。
莫小奴想起了自己此时艰险重重的处境,想起了谦王府杀声四起火光冲天的那一夜,想起了火光之中那个男人隔着刀阵向她大喊“你快逃”……
眼泪越掉越多,呜咽变成了嚎啕。连日来被她死死压在心底的那些情绪,至此终于完全倾泻了出来。
小厮椿儿在旁看得心酸,终于忍不住倒了杯茶过来劝道:“姑娘,别哭了,已经没事了。”
莫小奴摆摆手推开他的茶,依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椿儿有些无措地看向自家主人:“公子,您看……”
“不要去告官!”莫小奴忽然大声哭道,“告了官,我就没脸见人了!我宁愿死!我自己可以给那贼偿命,求你们不要去告官!”
“不告不告!那贼该死,你杀得好!”椿儿慌忙劝慰。
莫小奴哭声渐低,又抽噎好一阵子才渐渐地停了下来,接过椿儿手中的茶水一口气喝了。
那位白衣公子仍旧漠然地看着她。
莫小奴擦泪,重新低头行礼:“若非公子恰好路过,奴……奴家必定寻不到机会杀死那贼人,更不可能全身而退。救命大恩无以为报,我——”
“你可千万别说要以身相许。”白衣公子忽然截断了她的话头,好看的长眉微微地挑了起来,十足嘲讽。
莫小奴愕然抬头,似是不敢置信,但神情很快便恢复如常:“公子想要奴家以身相许……”
椿儿在旁吓得脸都僵了,急急喝道:“休得胡言!”
白衣公子眼角抽了抽,脸上的神情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耳后不知怎的微微地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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