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谭公馆举办了盛大的家宴。八八读书,
谭家聘了两位厨师掌勺家宴,南北风味兼具。一位是“明湖春”饭店以烹制杭州风味菜见长的的高级厨师,另一位是雅园以烧制官府菜闻名的总厨。
转过一道红楼金陵十二钗四折屏风,沈柔孝顺得搀扶着老太太入席。
老太太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绛红绸黑牡丹印花旗袍,戴了一串白珍珠项链,显得精气神十足,富贵雍容。
沈柔乖怜得偎在她身边,亲亲热热得叫着她,她欢喜得笑眯了眼,一早起来,脸上堆着的笑就没有收拢。
她紧紧握着沈柔的手,摩挲道:
“沈柔丫头,把这儿就当成你的家,以前的苦不会再来了,我和士敏都会好好宠着你!”
沈柔伏在老太太怀里,幸福地抽泣,哽咽地哭道:
“谢谢老太太垂爱!”
“不哭了,孩子,瞧瞧士敏给你备下的这顿家宴,我们不要等菜凉了,孩子们都入席吧!”
老太太话落,沈柔把她扶到主位前坐定,紧挨着她坐下,然后谭家上下一一坐定。
沈柔往桌上一看,满桌珍馐香味扑鼻,她暗暗咽下肚里的馋虫。
加大号的铁梨木雕花桌上,里一圈,外三圈地排满了三十六道大菜。有西湖醋鱼、东坡肉、叫化鸡、烩海参、白斩鸡、软炸肝尖、炒腰花、酱爆鸡丁、猴头菇、梅干菜扣肉、什锦蛋、蜜汁火腿、榆钱炒蛋、嫩苜蓿炒鸡片、鲜蘑菇炖羊杂、鲍鱼炖鸡、沙丁鱼、鸡丝枣泥山药等等。
这些都是江苏的名菜,西湖醋鱼是老太太非常喜欢的菜。老太太首先夹了一筷西湖醋鱼,挑到沈柔碗里,怜爱道:
“孩子,尝尝这鱼!”
“这道软炸肝尖不错!”谭梓萌兴奋地叫道。
“这道菜用猪肝上部切成片,用盐、料酒、味精腌制片刻,然后挂鸡蛋糊,再用七八成热的花生油炸,在表面的糊刚刚凝固的时候就捞出来,加热锅里的油至沸热,再把肝尖放下去炸。这样经过两次炸制的肝尖外酥内嫩。”
明玉春的厨师在桌前介绍道。
“这里面烧菜的学问,我也略知一二。熘肝尖和熘腰花要做的好,原料必须用新宰杀的猪的油肝和鲜腰。加工时食材不能清洗,洗则味失。要现吃现切,油肝切成柳叶片,鲜腰切十字花刀。不用挂糊上浆,只用葱姜焌锅,再以旺火快炒,出锅前淋入少许芡汁即可。这样才能保证菜的鲜嫩。“
谭士敏是个杂家,也是一只吃货,对舌尖上的美味自然略有研究。
“这道酱爆鸡丁可是单厨师的绝活?”谭太太品尝了一口,欣然问道。
单厨师点点头,笑着介绍道:“这道菜要做的好吃,有很多讲究,比如要用猪油爆炒,要用黄酱而不是甜面酱,但就这两点,现在的很多餐厅都难以做到了。八八读书,我一直强调,饮食文化要创新,但基础一定是先保留和传承传统,否则就是乱来了。”
吃到一半,佣人又端上来一大盆子清炖牛肉面,这盆面自始至终用中火炖,还要不断地撇油和浮沫,让汤清澈见底。
沈柔禁不住诱惑,一口气吃下两大碗。
老太太见大家吃得欢乐,喜笑颜开,目光充满爱怜地说:“丫头,你喜欢这牛肉面,叫厨房学了这道做法,天天做给你吃!”
“祖母,你这么宠爱嫂子,梓萌要吃醋了!”谭梓萌气嘟嘟得翘起嘴,佯装生气。
“哈哈,你在祖母身边承欢了二十年,多疼疼你嫂嫂,你就不乐意啦?”
转眼1945年。
夜深了,迎着夏夜凉爽的晚风,沈柔和谭士敏依偎着轧着马路。
路上静悄悄的,偶尔有一辆黄包车摇着铃铛从马路上缓缓轧过,仿佛黑白电影里的慢镜头,轻轻慢慢,充满诗意。
穿过夜来香吐露芬芳的巷子,谭士敏深情地望着沈柔低垂的脸颊,他炙热的眼神缱卷着缠绵的情意。
黑夜衬托着他愈加丰神俊朗,迷人的眼瞳黑亮深邃,薄薄的唇角弯成性感醉人的弧度,他盯盯得看她。
树枝筛着月影,朦胧婆娑地映照着他们优美的身影。
“好吧,受不了你了,我们总得先填饱肚子吧?我现在真的饿了,我们去吃汤粉,好不好?”沈柔睁着美丽无辜的大眼睛。
谭士敏心一软,耸肩地问,“汤粉?好吃吗?”
“嗯,当然好好吃了,我好久没有吃过汤粉了,今天我请客,我带你去体味一下民间美食。”
“不会是路边摊吧?很不卫生的,你不担心吃坏了肠胃?”谭士敏不习惯地问。
“有些路边摊很好吃的,也没你想象的那么不卫生,我带你去好了,有一家王嫂汤粉摊特别正宗,她家的汤粉都是她自家做的,而且汤料也十分美味,有牛肉豆瓣、油炸的花生米、桔子皮、瓜皮、刀豆、香芹菜,还有正宗手磨的豆浆,原汁原味,包你满意!”沈柔响起那家汤粉店,馋虫就在她胃里叫嚣。
谭士敏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路边摊,听她的描述,他难以置信,像那样卫生、环境极度不达标的地方,能有什么美味的食物?那些东西,在他的认知里,能不能安全?
但看小女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不忍心打断她,只好跟着她,让她任性一回。
在沈柔的带领下,穿街过巷,他们来到巷子口那家生意正好的汤粉店,高兴地说,“喏,就是这家摊子了!我以前经常来吃,它的口味真是让我怀念,我想想,应该有一年没有来吃了!它这个摊子没有变,还是那个招牌,那些个木桌子,那些竹椅子!”
谭士敏抬起俊眉,看着烟熏火燎的一口大铁锅,站在锅子边的老板娘用大铁勺在焯粉,还在伴什么调料。
味道倒是挺香的,他心想,这让小女人魂牵梦绕的美味小吃,应该不会太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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