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是一个普通的农场主,他在奥临恩北郊有着一百亩地,小麦一年三熟,养上两家农奴,在收获季和播种季再雇上两个短工,刚好就能保证自家的这五十亩轮耕田养活三家人加上支付两个短工的薪水。
不过今天,他跑到了新城的弗伦索西亚商会大厅,有两件大事。
一是前几天叛军的首脑被捕,家人也都送进了煤矿里干活,而他们的财产,要进行拍卖。路易还算有点积蓄,他看中了一家奥临恩附近的纺纱工坊,机器齐全而且很多雇工的合同都是到年末的。自己准备把自己轮耕田里的棉花直接送到工坊进行加工,这样也省得被棉花商人赚差价。
而另外一件事,就是他的老婆家在西边加息塔利亚王国的亲戚因为粮价高涨,逃难过来了,他老婆让他去把自家东边那二十亩荒地包下来,租给自家亲戚种,赚一分钱,帮扶亲戚的心意也尽到了。
而今天商会宽敞的大厅几乎是人满为患,原因很简单,今天要进行一些棉纺织工坊的拍卖,而且同时,还有五百台水火机器纺纱机的租用资格。
水火机器这东西,听说是靠烧水来产生什么能量,然后靠着这股能量来驱动纺纱机的手摇轮。本身实际上就是用机器来摇摇轮,听说这东西纺纱又快又好。但是路易对于这种怪力乱神的玩意儿,一向是信不过的。
水火机器纺纱?那就是让海的使者与火的使者的神力侵入到棉花,也就是丰收少女的领域,三个神的神力冲突,一定会招致灾难。那些纺纱的老爷家不种地,自己种地,可不能得罪丰收少女。
他看了下今天的时间表,拍卖马上就要开始了,而土地出售则是在下午。
路易急急忙忙的跑进了拍卖厅,大厅不甚豪华,不如说有点简陋,倒像是个剧场的舞台。那舞台上是个高讲台,台子边站着个男人,他扫视着全场。
“五分钟后,奥临恩周边的席马德工坊,萨克蓝工坊,阿布卡恩庄园等九处产业将开始进行拍卖,届时不再允许客人进场。请已经进场的客人和工作人员核实自己的支付方式,拍后支付请提供资产证明。”
那个男人拿着一个铁皮的扩音筒对全场喊话,路易显然知道拍卖的规矩,他走到一个小桌子前,出示了自己的地产证明和房产证明。
坐在桌子后的男人在一个本子上记了不知什么,给了他一个号码牌,他找到了一个座位坐了下去。
大厅格外的明亮,似乎是要让台子上的男人看清每个人手中的牌子一样。
前几个拍品都跟路易没什么关系,都是庄园和土地之类的,虽然自己也想买上一套庄园或者是一片林地,但是自己的老婆毕竟没允许,他还是不敢乱来的。
前面的几个拍品都顺利的拍出去了,而很多人似乎根本没想要拍前几件拍品,根本没举牌,这让路易非常慌。这些人可能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目标,也就是城北那家不远的纺纱工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很糟糕了。
“拍品,奥临恩北郊老磨坊处的纺纱工坊,有精纺机三十台,三台大型手动混棉机,雇佣工人六十三人,拍得后工人第一个月工资由王国暂付,第二个月开始自付工人工资,起拍价一千金币,每次抬价不得少于十金币,下面起拍。”
“两千。”
不知何处的一个声音,直接把起拍价翻了一倍,似乎是想吓退其他的竞价者,沉默了两秒之后,又出现了一个声音。
“两千五十。”
这两次抬价直接让路易心头一颤,他家里的积蓄也只有五千金币,而他老婆让他最多花四千。而据他自己估算,他准备买的二十亩荒地,少说也要四百到六百金币,如果有人竞价,可能情况会更差,也就是说自己最多在棉纱厂这花三千四百左右的金币。
在他溜号的时候,价格就已经直接蹿到了两千九百金币,他见没人竞价,害怕这厂子被别人收走,急忙抬价。
“三千!”
“三千五十。”那个角落里鬼魅一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三千一百,”似乎是起哄一般,远处又有人抬价。
路易咬咬牙,突然想起他那专门做棉布生意的亲戚,每天光是流水就已经达到了几百金币,如果自己真的能谈下这座棉纱厂,那四千金币又能怎么样?
“三千五百!”
路易直接把价格抬高,就算是花多了钱,回去顶多被骂一天,而未来就是每天都能美滋滋的生活了。
“三千七百。”
那个鬼魅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每次那个声音都让路易心头一紧,怕不是哪里的大老爷?
“不行,就算是大老爷也要拿下这座棉纱厂,”他在心里默默算了一笔账,现在三十支的棉纱每五千米要一金币,而一个工人每年也只要二十银三色币的工钱,包吃住的话只要十颗三色银币,六十个工人,按不包吃住算,也就是一千二百银三色币的工钱,折算金鸢尾花币大概也就八到十左右,也就是说一年只要能出五万米的三十支棉纱,就能攒出工钱。剩下的,都是自家的。
“四千!”路易咬着牙抬了价。他心中是怎么想的呢?当然是这是最后一次。
果然,那个鬼魅般的声音没有再一次出现,但是他脑子中,却出现了他老婆骂他的样子。如果自己真的花了四千金币把这个工坊拍了下来,那基本上就是花毕生积蓄给孩子们留下座厂子,估计自己这辈子也基本无福消受了。
在全场的沉默中,他一个人,继续着这种莫名的后怕。
“四千一次,四千两次,成交,恭喜二十三号先生,我们会在五天内去您所填写的地址收取款项,如果您当时缺乏支付能力,那么就需要支付五百金币的违约金。”
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对于此刻的路易来说,就像耳旁风一样。他刚刚,就像是春宵一夜一般,把毕生的精力都在一瞬间挥洒出去,而此刻,他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而耳边,则是不断地嗡嗡声。
该怎么办?
家里那五千金币是毕生的积蓄,他十几年前刚包下那五十亩地的时候,艾福阿比亲王刚好需要一批木材,他连夜雇人把五十亩地上的所有树木砍了个干净献给亲王,赚来了四千五百金币的赏金,然后阔了也没找女仆佣人什么的,两个人节衣缩食生了几个孩子,攒出了不知多少积蓄,但是很难像多年前那样,一夜暴富了。
而他包下这座纺纱工坊,最初也是出于想要让自己变得富有的想法,才这样做的。没想到,这个想法,居然如此昂贵。
他失神地走出了交易厅,双手低垂,眼睛无神,望着天花板的大吊灯。
啊,鸢尾花。
这时,不知是谁拍了拍他的肩,他一回头,看到了一个魁梧的女仆。
“您好,我是罗兰菲尔佩兰的侍女,公主殿下请您到台前一叙。”
“好。”
仿佛在梦中的路易跟着这个魁梧的女仆,脚下飘忽不定,走上了楼梯又走过一个拐角,看到一个身着宝蓝色长裙的白皙女孩坐在桌子前。这女孩手脚纤细,皮肤白皙,不像自己那干惯了农活的老婆,手边是一根蘸水笔、纸和墨水。
路易似乎被拉到了人世,在一瞬间认识到了面前这个女孩可能是自己这辈子都高攀不起的人,急忙单膝跪下“公主殿下!”
罗兰菲尔也只是笑着,在旁边的纸上写下一行字,女仆低声读了出来。
“我见你在大厅中,面露难色,请问有何难言之隐么?公主殿下如是说。”
路易愣了一下,他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女孩,仿佛看到了家中金质丰收少女神像那可亲可敬的面容。
于是,他把棉纱厂到穷亲戚置地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明白。
罗兰菲尔笑了,继续写道:
“你识字么?”
路易点点头。
女孩抬手从旁边的木头架子上拿了一本小册子,递给了路易,又写道:
“王国财务部推出了新的政策,叫助军贷款,也就是说如果你要花钱办的产业,是册子上写着的产业,那么王国就可以借给你钱,把产业置办下来。当然,这样的话,每个月就需要按规定上交一部分的货品偿还贷款,您如果买地的话,轮耕作物我们都是可以收取后直接偿还债务的。公主殿下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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