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往常一样。烈阳当空,阊阖骄鹜,毒辣地涂炭着世间的生灵。热浪一阵一阵从殿外拍入殿内,令人倍感炎热,汗流浃背,就连坐在殿前批阅奏章的周天子也不例外,内侍官正不断地为这位陛下擦拭额头上流下的汗水,两位美姬为其舞扇。而像往常一样。殿前的另一人则大腹便便,双眸微微眯着,身着锦衣却袒胸露乳,正侧卧于天子阶下御赐的座上,不但有美姬舞扇,还有美酒随饮,口含冰珠,手肘底下着先天寒玉枕,丝毫不知夏日炎热。
“启禀陛下,北境战事顺利,晋王已经兵临燕国都城之下,只待决战,北境便能平定,太子康便能伏诛。”殿下,像往常一样,有大臣正跪伏于天子伏案前汇报战事,此人是卫尉袁亢。大周天子朝袁亢点了点头,将刚改过的奏章递给内侍,正要询问战事的具体事宜。
“燕康岂会轻易伏诛,那匹夫有墨者相助之,前线双方正相持不下,蓟城坚韧难克,仲初前日里发函与我,要我增兵增粮以援。”卧于堂下的肥汉接过内侍递来的奏章,草草地瞄了一眼合上,像往常一样张口打断天子与大臣的对奏。
“哦兄长与我的信函中并未提及此事。”袁亢听完肥汉所言,皱了皱眉。
“我与你兄长商议之事如何还须与你知”肥汉摇了摇头,吃下美姬递来的新鲜蔬果。“我已发金吾卫五千,三河骑士一万,由潘仓为主帅。”肥汉单手撑住座椅软垫,有些吃力地直起身子。“哦对,还有魏军二万。”
“金吾卫还须保卫陛下安危。三河骑士尚且须防患西境蛮夷,此等大事,叔父为何不与朝廷诸公商议而妄自随意调遣”袁亢神情严肃,质问他的叔父袁奎。
“区区守卫皇宫,我调遣亲兵三千便可,西境蛮夷自有凉国戍卫,自是无妨,援军到北境之后蓟城一旬必破,再班师回朝只需三旬即可。网再者,我如何还须与你等商议,自是与陛下说一声便可,陛下是否”像往常对大臣们一样,袁奎面对子侄的质问也是不以为然,泰然自若地回答,又进而望向座上的天子。
“是,舅父曾与朕言须调遣金吾卫与三河骑士一事,是朕的许可。”天子也是像往常一样不敢与与袁奎投来的目光对视,一刻便略慌张地移开视线,向袁亢言道。
“既算如此,舅父也不可逾越了礼制”袁亢朝冷哼一声,转身伏跪于地上,朝天子说道“陛下,京畿民力俱用于修建宫殿,若此时急忙抽调”而尚不及袁亢说完,袁奎又开口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一万五千援军俱未带辅兵,半旬有余便能到达蓟城,粮草皆由魏军携带。”袁奎不以为然,袁亢面色一沉。“如此,你可不能再说我压榨民力,欺压百姓了罢”
“可用魏军做辅兵押送粮草,莫不是让子孟兄心寒”袁亢与袁奎力辩。
“你这小子今日是怎么啦魏国那魏瞒不过我袁家养下的一条狗,若不是你兄长念及旧情,那魏国早就覆灭,如今还不能让我用上一用”袁奎伸长他那满是赘肉的颈脖,朝袁亢冷讽叱呵,那横于脸上的肥肉颤抖,油汗也被甩在地上。
袁亢没有说话,朝袁奎作了一揖,然后抬起头来望着袁奎。“侄儿还有一事。”
“讲。”袁奎看着袁亢,闭着眼点点头道。
“叔父车架已经备好,请叔父同侄儿回去。”袁亢俯下头。“叔父在内宫久居,家人们许久不见俱思念叔父。”
“陛下尚幼,又适逢战事启,南方诸国皆不尊天子令,天灾,加之修建宫殿诸项事宜俱令陛下忧扰,故非我久留宫中,而是陛下不许我走啊。”这倒是不似往常,袁奎闻言,眯起了双眼,捋须朝袁亢说道。“若是家人思念,不若进宫来住,我为陛下亲舅,袁家也算是这内宫半主。”
袁亢双眉紧皱,朝袁奎拜扶叩首,站起身来,再无多言。还是与往常一般,袁奎倍感无趣,又是下腰卧躺于椅上。
“季初替我向嫂嫂问好。”这便是要送客了。
“叔叔,既然如此不成体统,就莫怪侄儿不义了。”袁亢没有离开,而是横眉指对躺下的袁奎呵斥。“袁奎,你久居宫内是臣子所为吗独断朝纲是臣子所为吗欺霸先帝后妃是臣子所为吗居然妄言自己为大内之主,你是要谋逆弑主否我袁亢今日便要大义灭亲,诛你这乱臣贼子,诛你这袁家败类”
随着袁亢三声大喝,大殿外冲入数十武士,俱持刀斧,面带铜甲,径直奔向卧躺的袁奎,惊得天子面色发白,美姬内侍俱慌忙夺窜。袁奎也面露惊色,而不等其惊讶,三名武士便已冲到其跟前,手举刀斧劈下。袁奎见状,用肥大的身子向下一躬身,滚落在地上。数把刀斧落空,稀里哗啦地将齐棕木雕制的华丽座椅砍得稀巴烂,木屑横飞。
“庶子尔敢”平躺于地上的袁奎朝甲士身后的袁亢怒目而视。单手抓住已不成形状的座椅,奋力朝眼前三位围着自己的甲士砸去。而随着三位甲士的倒地,袁奎抓住了刀斧进攻的空挡,从座椅中抽出一柄长刀,抵立地面,双手握着刀鞘,向下猛一发力将自己撑了起来,一时间肥膘乱颤。
“在我宿卫三千中安插内线,庶子真是图谋已久。”袁奎从刀鞘中抽出长刀,横于胸前,双目圆瞪,强烈的鼻息从鼻孔中喷出,真是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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