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啊!……是不是不如一头猪?”

大少爷对着朱贤德就是怒吼,并对方吃喝的碗筷扫到了一边。

朱学休突然发作,惹得其他人大是惊讶。邦兴公更是直接就冲着他喝斥。

“你这是怎么了,冲着你贤德叔发脾气,没大没小,一点规矩都没有?”

“瞪着我做什么,……还不坐下!”

阿公接连开口,朱学休只能含恨坐回凳子上。

不过即便是如此,大少爷也没有消去怒意。他侧着身子,一双眼睛通红,如噬人的野兽般冷冷的打量着族叔朱贤德,一言不发,满腔怒意却是显露无疑。

朱学休发火,并将火撒在他身上,也是出乎朱贤德的意料之外,虽然一时诧异、惊讶、愤怒,但是经过邦兴公救场之后,朱贤德渐渐显得平静。

他没有出言去责怪朱学休,等对方坐回凳子之后,朱贤德摸摸索索站了起,将打翻的碗筷、杯子扶正。然后又从旁边的空座上又拿过来一个新杯子。

拿起酒壶,斟满,仰头,一饮而尽。

朱贤德的这番举动,让桌上众人大是惊讶。他喝的不是农间自酿的糯米软酒,而是仙霞贯有名的烈酒谷烧。

他想干什么,喝酒壮胆?

“啊……”

朱贤德嘴里【呻】吟了一声,谷烧酒很辣,辣得的他情不自禁的张大嘴巴吐气,脸上泛起一片熏红。

就在大家的惊讶的目光中,朱贤德放下酒杯,重新坐了回座位中。

“是的,人命对不少人来说,它的价值或许不如一头猪。这是事实!但更多的政府官员更觉得它是无价之宝。这也包括我在内!”

朱贤德沉稳有声,扫视过周边的众人,嘴里继续说道:“国民政府于风雨中创建,至今也不过二十多年,而这二十多年里,军阀混战、山头林立,先有袁世凯复辟,后有中日战争,西方诸强骑在我们头上,日本更是直接侵略。所以我们需要人,需要无数的人去与敌人抗争、去战斗,拿回国家主权。”

“政府从来没有不把人命当一回事,更不会让它比一头猪更贱。但是,……但是总有人利欲熏心,把黑手伸向了战士们的军饷、抚恤金,贪官污吏大行于道。”

“正是因为如此,熊长官才特意从省政府也调拨了一笔钱用于烈士家属抚恤。……要知道,现在省政府也很困难。抗日战争爆发半年来,各项经费一直吃紧,而熊长官更是想将江西变成抗日战场大后方,在这里安置难民,办理工厂进行自救,处处都需要花钱。”

朱贤德语气沉重,一直在说话,但朱学休却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听了几段之后,就忍不住的开口问话。“那省政府拨下来的钱到哪里去了,难道也被人贪污了?他们这么大胆,两方面拨下来的钱到了老百姓手里,就成一个大洋了?”

大少爷满头惑水,一脸惊讶的看着朱贤德。到了这个时候,他的怒意已经消逝几分,心里满满的不可思议。他不敢想象有人心黑、贪墨到这种程度,居然连死人的安家费也伸手,只留下这么不到一头猪的价格到了烈士家属手里。

朱贤德能感觉到朱学休的不解,还有那神色中的轻蔑。他知道对方不是在针对他,而是针对他所代表的群体——国民政府官员,但是他没有心思去反驳。目光阴冷,嘴里淡淡说道:“你说呢?”

朱贤德没有直接回答朱学休,但这句话等同承认了事实。

朱贤德坐在那里,面色沉重,眼睛里充满了失落。他不言不语,即不表露政府拨下来的抚恤金额有多少,也不透出是谁,或者哪些人贪墨了这些钱财。

大少爷将朱贤德的神色收在眼里,再也不好问些什么,只能扭头看家自家阿公。邦兴公同样面沉如水,呆坐在主座,一言不发,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但是一旁的高田村长周祀民却是满脸震惊,目光闪烁,脸色青白不定,不比先前的朱学休好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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