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的暗夜下,一切都仿佛笼上了一层厚重的黑纱。天际几点明灭的寒星,穿不透夜的浓愁,散在各方,显得那样宁静辽远。
几个人影在幽深的夜色中疾速穿行。
风徘徊在耳边。
风声里,忽然有一阵异样的响动。
“那边好像有人在叫唤…”说话的人步子缓了下来。
有人冷声回答,“不必理会,赶路要紧。”
“你们也听见了?…那叫声像是姑娘家发出来的…”
第三个声音微微叹了叹气,“这半夜三更,荒郊野外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还是不要管那么多了。”
叫声传来的方向隐约有熹微的火光,最先开口的那人顿住脚步,话音前所未有的坚决,“不行。那姑娘的叫声分明含着惊恐,此刻必定正在遭受恶人的迫害和侮辱,怎么能够不管?”
“别忙,这事似乎有些古怪。那女人的声音能够传这么远,让我们听到,说明那女人内力不浅,绝不是寻常人,又怎么会轻易受制于人?说不定跟今日遇上那两兄弟是同一路的,也是狡诈无良之徒。我曾经听人讲过,山匪贼寇多有以此种离奇行径引路人上钩的,不要上当。”
四周的空气,短暂的沉默了一下。
“可万一事情是真的,就因为我们不肯帮手,让那姑娘受到了无可弥补的伤害,要如何心安?”
不等答话,一个身影已匆忙循着叫声奔去。
叫声听起来愈加清晰,也愈加凄厉。
亮着光的那一间屋子,屋檐底下挂着招牌,似乎是个小小的村店。
身影赶到屋前,或许是想起了适才同伴所说的话语,脚步声不由自主放轻,慢慢摸向了屋门。
除了那姑娘的叫声,屋内又响起一个男人不怀好意的笑声,“怎么样?嘿嘿…怕了没有啊?你求不求饶?”
那姑娘又接连叫唤了几声,却没有说话。
“你很倔强嘛…还不肯求饶是不是?…好,哼哼…我让你见识见识更厉害的…”
听到这里,门前的人怒气横生,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推开屋门。
推门的一刹那,他的心中霍然一凛,手上的动作却已经来不及停下。
“终于来了!”耳边听见一个女人的低喝,一道寒光已刺到眼前,“早听到你的动静了!”
陆庭芝的背脊上像是有冰块划过,顿时一阵冰凉。
“叮”的一声脆响,一把剑在脸孔前寸尺挥过。
一阵疾风从背后袭出,屋内的红烛霎时被扑灭。
黑暗中有武器不断相击,每当相击之时,都如闪电般现出一道转瞬即逝的白光。
“死老头,还不快点来!来人厉害得很…架不住了!”一个女人在剧烈喘息。
那女人说完,似乎有一个黑影立即朝剑光一闪而过的方向扑了过去。
“臭婆娘,这人的剑果然好快,小心了!”
“死老头,攻他的腰眼!”
“攻他的腿、攻他的腿!”
“不行了…太快了…”
“哎哟!臭婆娘!你谋杀亲夫啊…你砍我干什么!…你想当寡妇,这人是你请来的是不是!”
“当个屁的寡妇…你要死了!…这个关头还说这种气破人肚皮的蠢话!谁叫你这么不中用了,连这刀都躲不过…还不快点收拾了他!”
陆庭芝的心口砰砰直跳,背上的冷汗冒了出来,刚才那惊险的瞬间,只要凌天衡的剑慢了一下,他怎么可能还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
直到听到男人受伤痛呼,他才反应过来,大叫,“不要杀人、凌大侠,不要杀人!”
“哎哟!”
“死老头,你怎么样啊!”
忽然两声惨叫,紧接着是骨骼扭折的声音,和刀剑掉落地面的清响。
“点灯。”这次是凌天衡的声音。
陆庭芝连忙摸出火折子点燃了烛台,就看见凌天衡把一个男人踩在脚下,一个女人坐倒在另一边,天溪剑横在她的颈前。
听刚才的对话,这二人定然是夫妇。丈夫的发间有些灰白,岁数在四五十岁左右,妇人的年纪也已经不轻。两人都满脸怒容,身穿着相衬的杏黄色衫子,右手臂似是没有知觉的垂着,手边的地上各有一把质地精致的银刀。
凌天衡冷声问,“你们认识苏湛?”
黄衣男人面无表情地回答,“什么人,不认识。”
凌天衡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想到刚才听到的叫声,陆庭芝眼睛一瞥,瞧见右首的墙边有一个少女全身上下被绑得紧紧实实。
少女应该比皇甫萱大上了两三岁,衣着相当奇怪,赤着两臂和小腿,衣料也与常见的布锦不同,颈项和手足上还带着金环。
陆庭芝几乎从没见过这样的打扮,不由多看了两眼。
她的容貌也超乎寻常的美丽,尤其是那双眼睛,如猫一样灵动,但她看人的神情,却像是受了伤的猫一样狠戾,森然。偏偏此刻眼圈又有些发红,似是受了无尽的委屈。
两臂上有点点灼红的印痕,想必是被这两夫妇的虐待而致,陆庭芝想到这一点,赶忙上前替她解开了缚在身上的麻绳。
少女径直走到凌天衡身前,神情冷冷的,“我不会平白受人恩惠,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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