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春方至,东风回暖。

眼看春节便要到了,百草谷开满了半山的梅花,雪霜像毯子一样铺到谷口,垫在矮树丛上的积雪更好地覆盖了出山的路口。山谷内倒是暖和些,半山以上积雪,半山以下却四季如春。

那两壁间的路口往内六里是个由半壁悬崖遮掩的一方天地,怪石嶙峋的小坡上是个简单干净的木屋子。坡下种着满地药草和蔬菜,而那小坡之下,靠着石壁的地方还搭着简陋的棚子,养了三匹红驹和一些鸡鸭。

马棚顶上上端坐着一个粉藕色棉袄的小身影,绾着倆丫髻,双手托着下巴,脸颊红扑扑地像桃子。她那一双眼睛里映着满山雪景,可眉宇间没有十六岁女孩该有的天真烂漫,凝视着物事的神情显得有些成熟,稳重。

她叫怀玥,父亲是聊城英武堂的当家,也是现任的武林盟主。

算一算日子,她来百草谷已将近半年,说是拜师学艺,却也大半是温习了一遍学过的本事,熟记了这个年代该懂的草药。若问她最获益匪浅的是什么,那自然是拳脚功夫的进步。

这件事上,怀玥觉得自己是矛盾的。

原身身子虽差,底子却是有的,劈叉可以说来就来,换了千年之后,机车上外摆腿来几下,一定扫空一地直男的眼珠子。她有了底子,学武就快,正好取之所长,补己之短了。

不过,原身脑子不好使,师父他老人家和兄长都不说,江湖却传得满大街都是。天真娇纵,胸无点墨,这八个字是江湖人对原身的定义。好在她这二八青年还魂重生没失忆,该学的本事没忘,帮爷爷在中医馆打下手的经验也没丢,正好取己所长,补其之短了。

怀玥想了几个月,觉得自己即便回不去,也势必要给自己重新打造一个身份,再不能借着盟主之女的名义在外行走,否则这一世人怕是要一直被困在这个百草谷中,不能出去了。

“哎哟,撒啦,全撒啦,哎哟哟……”

怀玥闻声,赶紧从马棚上爬下来,上坡进屋前看到满地的草药粉末,而她那老师父正把三个药罐子从炉灶上取下。一旁锅里水面上浮着的一层不明物体,一看便知道定是没看火,药汤全溢了出来。

她将药粉都扫出去,将桌面上七横八竖的药罐子和药钵给整理好,末了才甜甜地问:“师父,你是不是又睡着啦?”

她这老师父姓齐,兄长唤他齐延公,外人称他为医圣,待人和善,却是个老狐狸。只是老狐狸老了,总有些时候会忘事,还容易犯困。

齐延公将剩余的药汤接着熬,回头看了一眼小徒弟,终于还是妥协了,“丫头,你替我看着火,我去睡一会儿。”

怀玥应了一声,拿凳子和一本手抄坐在炉灶附近看火,里面全是老师父手把手教的一些针灸法和医书里的特例。她怕生前学的久了会忘,也一并写进手抄里。

书没看完,药没熬好,外头却来了个熟客。

马蹄声停下时,屋顶的一堆干草不知怎么就滑下来,撒了一地。怀玥就着自己坐的位置能看见跃下马来的青衣青年,头发是随意梳上去束了个小发髻,拿铜丝网冠套住横插一支竹簪,乍看之下还是个走江湖的书生模样,但实际上性子调儿啷当像个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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