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树神思落寞的回头看看严世真。“义父。”

严世真拍拍她的肩头,跟在云堂、云明后面去了。

“谢谢,谢谢公子!”云秦氏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跟过去。

云树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疲累不堪。

“你们都去忙自己的事去吧。”

众人静静散去,云树犹自瘫坐在椅子上出神。瘦小的身子,怎么也填不满空落的椅子。

焕梨与紫韵轻轻上前,“公子。”

她们陪着小姐长大,每日里,她都是欢乐无忧,待人宽和,而现在,为了守住云家,生生逼着她去狠辣行事。她的心有多重?她们也不明白,为什么老爷夫人不在了,这些人会生出异心?

云树回过神,却不敢看她们。“你们去吧,我想静静。”

焕梨还想静立在旁边陪她,却被紫韵拉走。

自己为什么要坚持打断云开的腿,让他生生痛晕过去?规矩是自己定的,腿是自己让人打的。云开做了什么?他不顺服自己治家,他勾连舅母与表姑母,意图谋划自己的家产,只是在苗头中被自己掐灭。

云树的目光扫过高大的门廊,雕花垂拱,回到花梨木椅子扶手上。这些,便是父亲母亲留给自己的,便是自己要守住的。别人也想要这些,而自己为了能守住这些,便要去撕夺,乃至伤到其他人。

自己做了一个家主应该做的事,为什么会觉得有难以承受的沉重?

是自己,将本来就打算送给舅舅的地契,当着表姑母的面送,吊起表姑母的贪欲,只为了钓出表姑母在云宅的关系,为了理出当年母亲所受的委屈。最后却是诱的云开犯错,断了他的腿,却饶了最想抓住的云秦氏。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为什么饶了云秦氏?因为她也是一个母亲?是让云开为母亲受过,还是想解了自己,自己想替母亲分担痛苦,而不能的遗憾?

或许当初他们对母亲的遭遇视而不见,只是为了守住各自的生活,他们身为家仆,也不容易。究竟是自己,错了?

不,不能软弱,偶尔软弱,可以从义父那里借些力量,已经没有自己退缩的地方了,必须要坚强!父亲可以管好这个家,她便也可以。或许,等年岁大一些,便不会如此不堪重负了。云树宽慰着自己。

傍晚,起了风,云树依旧坐在院子里发呆。

紫韵与焕梨立在屋角,静静的望着她的背影。紫韵抱了条披风,犹豫着,要不要拿过去给云树披上。严世真从她手中抽过来,拿着披风,向云树弱小的身影走过去。

眼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云树无目的的视线。她抬了抬眼睛,看着严世真,只觉得熟悉,一时没认出来是谁。

严世真伸手将她从椅子上抱下来,将披风系在她的颈间,又抱她在椅子上坐下。

云树一声不吭,只瞥见刚才空落的椅子,如今不再空落,看来,自己还是太小了。

严世真柔声道:“云开的腿,义父已经为他接好了。好好养一段时间,不会有大碍。等他养好了腿,让云海送他母子俩去田庄。不要再想这件事了,好吗?”

云树不说话。

“明天,我们就去山中看你父亲母亲好吗?”

云树不说话。

“义父发现,在墓地的不远处,有一个村庄。义父问过云管家了,那个村子叫白树村,与眉儿的名字中的树字,是一样的。云管家说,墓地方圆数十里的土地,都是云家养护宗祠的产业。眉儿不是说过,想要像你秦师傅那样的桃花源生活吗?我们可以住在那个村子里,养花、种药材、读书、学医。你每天都可以去看你的父亲母亲,为他们修整墓前的那些花。眉儿说好不好?”

云树依然不说话。

严世真低头看看她。云树歪在他怀中,松散了眉头,长长的睫毛静静的覆下,鼻头微微挺翘,小嘴半张,呼吸平稳,带着轻微的小呼噜。

义父为她挡住了冷风义父的怀抱让她有了依靠义父怀中的温暖,让她安心义父说的生活,简单又美好。

她睡着了。

严世真轻轻撩开她额上,移了位的布条,那条长长的血痂还在上面。

伤口愈合,总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严世真抬头看看古旧的云家大宅,夜影暗生,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空旷了。

严世真起身,抱着云树进了内院。

此后曹金蕊再登门,皆被告知,公子静心守孝,概不见客。而曹金蕊觉得云家的家仆看她的眼神都是怪怪的,却什么都探不出来,只得满心郁闷的返回。

两日后,云树向孟管家交代了事项,带上给京中诸人准备的各样礼物,便让他带人回京城去了。

云帆与紫韵的婚事,定在明年春天,紫韵便留在济阳准备嫁妆。紫韵没有母亲照应,云树便让桂枝留下来帮她。焕梨回京照顾她母亲去了。

孟管家临行前,云树又交代,今冬京城开始结冰时,让杨千回来一趟。

孟管家应了。一行人,带着云树的殷殷期望,打马而去。

抬眼望去,去京城的官道旁,杨柳依依,桃李菲菲,一片醉人春意。

“义父,我还是去看看舅舅吧?回来这些日子,我还没有去舅舅家看看。”云树仰首看着严世真。

“好啊。春光明媚,正好在城中走一走。”严世真对她暖暖一笑。

二人在济阳城中逛了一圈,买了一堆礼物。

严世真在后面跟着拿礼物,只是笑,也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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