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沁宁靖二十二年腊月上旬,大沁汝阳城终于下雪了,满城欢笑。

京中更有个论调,今年直皇子搬进了皇宫,为大沁添了不少的福气,瑞雪兆丰年。

去年腊月十四才下雪,今年虽说与以往相比还是晚了,但与去年相比,到底是早了,明年的粮食不会像今年这般贵了。

汝阳城那些天子脚下的穷苦人家在建国之后一直在变卖田地祖产,卖到再无三分田半亩地,有几个脑子灵光的也不打算卖祖产田地,但官家盖宅子用到了,不卖也得卖了。

他们最后只能靠挣钱养活一家老小,在外面挣钱不顺心,回家难免不把媳妇儿女当人,老了之后,心慈的老婆子搬去儿女家住了,老人们孤独无依,也想过去儿女家蹭吃蹭喝,但儿女不认他们。

老人们想起了自己曾经也是如此,当年挣钱很累,没把只会吃饭的父母当人,儿女们读书求学,他们也没上心,儿子一身的力气,码头搬麻袋也能养活一家老小,还浪费钱读什么书?女儿家更是如此,读成了大家小姐又如何,嫁出去的姑娘如泼出去的水,花钱让她们读书,那岂不是泼水连盆也丢了?

老人们老了之后才信佛道两家的因果报应,但信晚了,于事无补。

……

……

玄空山上的柳易领了一套灰色棉袍子,穿得暖和的他在小屋里看着书卷,许先生洁癖极重,自己屋里不愿生火惹灰尘,他也来柳易屋子里蹭温暖。

柳易起身开门观雪,门外风雪迅速飘进屋里,柳易赶紧关门和掸落棉袍上的雪花。

柳易读书一年,许先生也不考他,柳易问道:“跟随先生读书一年了,先生为何不考校学生?”

许先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提着衣襟擦了眼角的眼泪,摇头道:“先生的先生只教了先生读书,先生不管学生学得如何,只谆谆教诲学生要多读些书,先生说:‘这叫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柳易坐回椅子上,不再看书,抬头问道:“先生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觉得圣贤书该如何去读?”

许先生哈哈大笑,“儒家四书五经六艺,太多太杂,甚至有些书籍表达叙述摸棱两可、晦涩难懂,读书难,读万卷书难,走万里路更难,学以致用极难。”

柳易望着许先生的眼睛问道:“先生学以致用过了?”

许先生将书籍放在桌上,抬手向前,大笑道:“学以致用过了,上回还被阴阳家逮了尾巴。”

柳易伸手烤火。

许先生再无读书兴致,笑道:“读书也一年,练剑也一年,贪多嚼不烂,终归得选一样,放下一样。”

柳易抬头问道:“先生劝我读书还是练剑?”

许先生摇头,“人生路上,很多路要自己选,他人的建议可听可不听,要多思量为何有人说,又为何有人劝。”

柳易扭头远眺,视线似乎已经穿过了窗纸,穿过了浓雾,他轻声道:“也该想想为何有人帮?”

许先生一愣,轻声道:“我是知道你要来玄空山了才决定要来的玄空山,年轻人不要知道了算计就将所有事往阴谋上去思量,这世间啊,要信还是好人多,关于杀人救人一道题,我后

来多读了很多书之后,不再是不敢说了,而是不知该如何选择。”

柳易嬉笑道:“先生是觉得我柳易要是不读书,或者要是我柳易读也没能成为我爹那样的读书人,那就算我爹眼瞎了?”

许先生点头。

柳易冷笑道:“老子平生最恨任何人帮老子选择,也看不上长辈给张罗铺路的公子哥,老子的路应该是老子走到了岔路口,自个儿想想该走哪条路就行,您老不必费心。龙生龙,凤生凤,意思是我爹是读书人,我以后就必须是读书人,我要是丢下书卷去练剑就算数典忘祖了,你们读书人的道理都不讲道理,怪不得我爹要兴科举折断读书人的脊梁。”

许先生也不生气,笑道:“我辈读书人看先生,高山仰止,先生还说过:‘弟子不必不如师。’”

柳易起身拿剑,冷笑道:“我爹捡了我,他错还是没错我不知道,但恕我直言,我爹选你做学生,大错特错。”

柳易提剑摔门而出,看着那座石崖,柳易绕崖而走,直到临深崖了无路可走,柳易才转身顺着石梯上崖。

飞升台上的小道童不知在哪里捡了根拂尘,他用拂尘杆子画着卦。

在如此巨大的广场上画卦图,小道童随手作画,竟然极其圆润。

小道童画完之后,开始沿着画痕挖雪。

小道童挖了并足宽的雪道,顺便将雪堆在两边,小道童边挖雪边将堆在两边的雪抹平整,让卦以后看起来不会那么突兀。

小道童画完太极卦图之后才抬头看柳易。

他不问,柳易也不说话。

小道童笑道:“贫道有些担心仙鹤在大雪天找不到吃食会饿死,又想着你似乎要占用飞升台练剑,贫道想了想先做个卦图让你练剑要紧,待会儿贫道再去和尚庙挖蚯蚓。”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