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缓缓流淌的向阳溪边,一妙龄少女脱下鞋履,露出如玉般白皙的纤纤脚腕,轻缓地伸进清澈透明的溪水里。妙龄少女由衷地仰头轻叹,望着头顶上茂盛的榕树枝将那轮烈日的红红火光一并遮盖,层层叠叠的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佳人的软糯细语,一丝凉爽的微风拂过她发热的耳旁。

那大榕树至今目测已有六十尺高,直径十八尺,需六人才能合抱。妙龄少女不知此树在何时由何人所栽,只记得自小懂事以来爹爹便经常带她到此处玩耍,想来此树在爹爹还没出世之前便傲然屹立在此了。

她抖掉脚上的水,穿上鞋履,跑到榕树下。在她的脚边是一根根错综复杂的树根,像一只巨大的八爪鱼。她张开双臂,像一只羽翼渐丰的灵鸟,双脚踩着树干轻盈地飞身上去,一个敏捷的翻身坐在枝干上。她理了理稍稍凌乱的衣物,沾沾自喜地从高处望向三里之外的陶明村,原本小小的村子在她眼中就更显得渺小了,仿佛是飘浮在茫茫大海中的一叶轻舟。陶明村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是个远离尘世的世外桃源,民风淳朴,风景如画。

她和爹爹就住在陶明村里,在竹林的小木屋里相依为命。她从来就没见过自己的娘亲,听爹爹说娘亲因为她难产而死,她总以此自责。爹爹总是在她面前提起娘亲,脸上总是带着无限的柔情。“漓渊,你长得很像你的娘亲,有着和她一样的眉眼。”漓渊如今年方十六,出落得更亭亭玉立了。她有时对镜自照,出神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想象着娘亲的模样。

“娘亲,您知道吗?阿漓好想您。”想起娘亲,漓渊就忍不住双目含泪,右手不自觉地放在胸口上,隔着衣服前襟,她能触摸到藏在胸前的玉石。那玉石是一块晶莹润泽的白玉竹节牌,爹爹说娘亲临终前将还是幼婴的她抱在怀里,亲手将这块玉系在她的脖颈上,满脸泪痕地吻着她,带着浓浓的不舍之情才离开人世。爹爹曾再三地叮嘱她千万不可将此玉示于人前,漓渊也知道此乃娘亲留给她的遗物,故格外珍惜,从不示人。

漓渊六岁时,爹爹便教授她武功。在漓渊的心目中,爹爹是生活在陶明村的一介村夫,不知他为何会身手如此了得,更让她感到奇怪的是除了教授她武艺外,爹爹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显露身手,在陶明村村民的眼中,他就是一个经常到镇上用猎物做交易的猎户。爹爹在教授的时候格外严格,漓渊这些年吃了不少苦,漓渊虽未习得爹爹全部的技艺,但身怀一项绝技:飞檐走壁。她在屋顶上身轻如燕,以前调皮的时候溜进别人家的厨房里找东西吃,她优哉游哉地躺在屋檐上,听着屋里的人骂骂咧咧的,捂着嘴忍不住偷笑哩!

爹爹曾不止一次严肃地告诉她:“丫头,倘若有一日为父落入恶人手中,你千万不可相救,携白玉竹节牌逃得越远越好!切记切记!”

漓渊很吃惊,同时心里又有些害怕,她不明白爹爹为何口出此言。漓渊自以为既已失去娘亲,断不可再失去爹爹这一个唯一的亲人了。若那日果真来临,她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够听从父亲的命令。

漓渊靠在一根倾斜的枝干上出神,微风轻轻地吹拂起她的裙摆,全然不知有个身影正从树下沿着树干攀上来,动作犹如一只笨熊,慢慢吞吞,自然没有漓渊方才上树时的卓越风姿。眼看着快要爬上来,那身影却已累得气喘吁吁,便伸长一只胳膊大叫:“阿漓!阿漓!快拉我一把!”

阿漓回过神来,低头见是云鹤哥哥,方才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含笑蹲下身子伸手接住云鹤哥哥的手。柳云鹤一上来便累得趴下,弄得灰头土脸,一副狼狈模样。见此情景,漓渊忘却方才的烦恼,不禁朗声大笑。柳云鹤一边穿好快要掉落的鞋子,一边拍拍沾惹到衣衫上的尘土,佯装怪嗔道:“坏丫头,居然还敢笑话我!”眼睛却直视着漓渊,眼神如变幻莫测的天气般突然变得柔情似水,手指在漓渊的眉眼间轻抚,“还是阿漓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了。这几日见你愁眉不展,不知你是否有心事?”

这棵大榕树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基地,只要在村子里找寻不到漓渊,柳云鹤便知道漓渊一定在这里。云鹤哥哥是村长的儿子,大漓渊三岁,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柳云鹤对她照顾有加,一起在小溪里抓鱼,连漓渊惹恼私塾先生时也是柳云鹤自愿替她受的罚,漓渊没有兄长,自那以后打心眼里认定他是自己的哥哥。

漓渊摇摇头,说道:“其实并没有什么,只是突然很是想念娘亲。”

“阿漓不必太过伤心,我相信阿漓的娘亲一定也很想念阿漓,正在天上注视着你。”柳云鹤手指着天上,漓渊顺着方向抬头望,头顶上一半是郁郁葱葱的树荫,一半是风卷云舒的晴空。

“是这样吗?”漓渊的眼睛有点湿润了。

“一定是这样的。而且我的娘亲也很喜欢阿漓,只要阿漓愿意,我的娘亲就是阿漓的娘亲。”柳云鹤用殷切的目光望着阿漓,诚恳地说道,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些果子,把大部分都分给了漓渊,然后自己美滋滋地大快朵颐起来。

那些果子看起来色彩艳丽,水润新鲜,漓渊正好口渴了,便拿起一个红得发亮的果子,用袖子擦擦上面的灰尘,轻轻咬下一口,甜蜜的果汁顿时浸满了舌头,便与柳云鹤相视一笑,开心地咀嚼起来。

柳云鹤爬到一旁,将吃剩的果核扔进树洞里,此树虽高大,按理说树洞也应该有底,掷物终究有回声,可他们屏息听了半晌,那枚果核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未曾传来任何动静。柳云鹤低头一瞧,树洞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将脸凑近了往里大吼一声,也没有传来回声。

“该不会是无底洞吧?”

柳云鹤感到好生奇怪,作势要将手朝里伸去,漓渊连忙拉住他的手,阻止道:

“云鹤哥哥万不可如此,倘若里面有巨蛇毒虫之类该如何是好?”

柳云鹤笑道:“若真如此,那巨蛇毒虫早就爬出洞来要了我们的小命。”说罢便欲再试探一次,却发现漓渊仍死抱着自己的手臂不放,抬头望她,正对上她关切的眼神,柳云鹤见状,心如积雪在春日里消融汇聚成一条涓涓溪水。他想了想,手在衣衫上来回抹干净,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什,放在漓渊眼前。漓渊有些吃惊,睁大了眼睛望着柳云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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