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朱静和她妈妈吧。”李晓澄轻哼一声,半讥半笑,“他们一家还真有毅力,年年都来,也不心疼油钱。”

戈薇茹没搭话,摘下墨镜,默默蹲下,将墓地周围长出的杂草拔掉装进塑料袋中。

拔完杂草,她又用湿纸巾将黑沉沉刻有她丈夫名字的墓碑擦拭到光可鉴人。

李晓澄则负责擦拭比邻的墓碑。

“奶奶,我和我妈来看你和爸爸了,你们还好吗?”

她的提问,无人应答。

她将带来的花给奶奶摆上,又从野餐篮里取出几样下酒菜,将已经喝了半瓶的红酒,分别倒入三个高脚杯。

“奶奶,最近我发现inir非常容易入口,配五分熟的牛排特别好,您和爸爸也尝尝?”

那边戈薇茹也收拾好了,李晓澄取出两个草编的蒲团,母女俩一人对一碑。

李晓澄把喝酒的机会让给了戈薇茹。

每年的这一天,戈薇茹都异常需要酒精。

丈夫英年早逝,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远赴异乡求学,期间的各种苦难艰辛,只有当事人知。

但戈薇茹心里更多的,可能还是寂寞吧。

曾经深爱过一个人,从那之后再也无法去爱其他人的那种寂寞。

李晓澄切了一块蛋糕,尝了一口。

唔,齁甜。

至少有三斤糖在里面。

李晓澄勉强吃了两口蛋糕,便借故走开,留下戈薇茹和她父亲单独说会儿话。

公墓遍植松柏,吹来的风也带着淡淡的松香味,李晓澄给霍昕打了很久电话也没人接,只好作罢。

她吹走台阶上的浮尘,垫着裙子坐下。

秋日暖阳使人昏昏欲睡,晒不到一会儿,她开始犯困。

大约过了一刻钟,红着眼的戈薇茹提着野餐篮和蒲团下来,声音略带鼻音:“我们走吧。”

李晓澄拍拍屁股起来,接过她手中较重的野餐篮,母女俩一前一后沉默地下了山。

回去的路上,五点钟就起床化妆打扮的戈薇茹在副驾上睡着了。

每到父亲忌日这天,她们母女俩都有许多复杂的情绪需要沉淀。

年复一年,那种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疲惫感从未消减。

或许是缺少厨房油烟的熏染,既不需要担心丈夫人到中年企图老房子点火,也不必时刻操心孩子叛逆学习差劲的戈薇茹,一心扑在了她的学术上,这使她看起来依旧十分貌美年轻。

只有李晓澄知道,这个非凡卓越的女人,会在某个稀松平常的早晨爬上女儿的床,抱着女儿埋怨:你爸爸最近都不来我梦里了呢……

她不仅害怕自己对丈夫的感情随着岁月稀释,更怕被丈夫遗忘。

如果不是学海无涯令她无暇深思这些,恐怕她并不能抵抗住时间对爱情的侵蚀。

李晓澄从抽屉里找了一条丝巾,蒙住她被紫外线直射的脸。

她对戈薇茹,既有心疼,也有怜悯。

虽然她已经习惯照顾戈薇茹,但随着年龄增长,她也知道自己没办法照顾她一辈子。

可是如果让戈薇茹再嫁的话,爸爸一定会生气的吧?

毕竟爸爸这辈子,只爱过戈薇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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