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楠不肯录入当日的凭证,老钱头没办法,只好让她写写好交接清单,然后拿了权限申请表,和我楼上楼下跑了好几个来回,帮我把做帐电子系统权限开通了。

当日有的凭证必须当日进账,我立刻忙碌起来,李楠借口写交接清单,根本不愿意教我,老钱头又放下自己手上的事,坐我旁边指点我。他看凭证要换上老花镜,看电脑要戴中度度数的近视眼镜,平时看远一点的,还要换上深度近视的,老麻烦啦。我也是要学着掌握凭证要素审核,凭证分类又不熟练,录入路径老找错,手忙脚乱地拖延了点下班时间,一点凭证才总算录完。

还好,我盲打数字键盘练过,翻凭证手指也很灵活,录入问题不大,关键地方是对凭证的审核,必须按照财政制度规定不能有马虎,还有就是在分类方面要多理解,多记忆,争取早日熟练起来。我偷看老钱头的表情,看他没有对我有不满的神情,悄悄放了点心。

和老钱头告别走下车库,发现电瓶车没电了,今天一早该充电的,忙忘了。请车库管理师傅帮忙充电,我还走着回家。

这时想起来回复路民微信。拿出手机,看到路民发过来一段字:“抱歉啊老婆,今晚又要应酬,不能陪你吃饭了。我刚回家了一趟,把电饭煲已经插上,米饭加蒸米粉肉,老婆也要多吃些肉肉哦。啵~~”

又要应酬,一直以来好像能和路民一起交谈的时间都不多。路民有一方面缺点,确实如他们蔡总说的,缺乏耐心,跟他说一会我们单位的事,他就会不耐烦。还有不够细心的方面,比如他不会观察对方的情绪,不容易与人共情。我其实是很少能和路民好好地聊聊我单位的事的。路民就是不喝酒,今天这一天的波澜,可能也不见得能跟路民说畅快。只好把它放回心里,自己慢慢消化吧。

我在微信画字:“少喝酒哦,等你!”

以前,仿佛很早很早以前了,很多时候,有了些心事我会和媚儿说说,媚儿也会和我说,虽然俩人说也说不透彻,说一会儿还会不知不觉地转移话题,但总会聊着聊着,不愉快就消失了,俩人坦诚的孩子样清明洁净的心,一直相互牵引着,相互抚慰,相互温润。

又走到翡翠河边,晚霞印在河水上,金光熠熠。沿河往西,是我现在住的方向,往东,那边有我父母家和媚儿家。再向南折,环城的河又能连一起,从那里还可以回我西面的家。

看天色还早,肚子也不饿,就往东边方向走去。

河东边有块区域,号称曾是范仲淹后人修的花园,后来城建把沿河强占的民居拆迁了一大块,恢复了花园绿地。我父母家就在绿地的马路对面。

那些年绿地维护得也不太好,里面草深树茂,石板路也被草盖掉了一半,有的树长得斜斜地歪在水面上。

就在河边一棵大歪树旁,有一块大石头,我和媚儿经常在这个地方,坐在石头上说说心事,咯咯唧唧地傻笑。后来这里太多的事成了心里的痛,再来就剩我一个人了。白天害怕再往这边走,夜里却时常梦回。

我幼年从乡下回城,插班到媚儿班上。我没有城里孩子的所有大方,开朗,神气,只有不见识市面的土里八几,在学校我根本就和不了群,离开学校也是一个人。别的孩子都有父母接送,我上学放学都自己独自步行。我没有朋友,家里人则更陌生。

后来看心理书,得知人和动物一样,在陌生新环境,本能里要靠是否能获取食物来证实,新环境是否安全。

那时弟弟还小,弟弟似乎除了睡觉就是在吃,而他一吃我就饿。我开始拿弟弟的东西吃,用指头粘奶粉,还偷拿水果。偷字是母亲界定的,为此她狠狠地打了我一顿。自从“偷”字落户到我头上,我就成了品行不好,是乡下奶娘带坏了的孩子。从那一次开始,母亲打我都要嚷嚷得很响,数落我的不是,她就是要让邻居们听到,完全是因为我不好,我母亲才不喜欢我的。

这对我的伤害是极大的,远比巴掌落我身上带来皮肉的痛伤害要大。从此我内心就有了俩个小孩,俩个小孩一直在打架。一个,反正是坏小孩子,是所有人都知道会偷东西的坏孩子。另一个还会争辩,我不是坏孩子,我永远都不会做坏人。直到现在,坏孩子还会冒出来,否定我自己。

去年终于与母亲大爆发。我愤怒地控诉她对我的暴力,她却认为,正是她的暴力防止了我走向犯罪道路。比如我的偷能够改掉,就是被她打怕了。我说,所以你一直庆幸,你的暴力才令我没有自杀,或变成问题少女,还考上了大学,成为你教育成功的事例?

她永远都不可能会站在我的角度,体会责骂铺天盖地,巴掌挥过来的,难以消除的伤害。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